那些软软的旖旎痴念,那些绵绵的缱绻绮意……没有断,断不了。
哪怕强行扯断了,还有细细的,酥酥酥的丝儿连着呢,就牵在心头秋千也似地荡着呢,怕是要一直被他牵到墓穴里去了。
云长流听见衣袍抖动折叠的声音,听见赤足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听见手撩动着水波——里头的人大约是在随意地试着水温。
那水声,却仿佛化作了风声吹入人的心里。像那春风吹得柳叶尖儿痒痒地扫,吹得一池春水起涟漪。
哗啦……
是入水声。
云教主猛地绷紧了唇。
他眨了一下眼,低而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忽然冒出个很诡异的,若是以前从来不会起的念头——
是了,自己不是江湖诡教的教主么?
做什么正人君子!
……这种想法毫无道理亦毫无逻辑,其实只要冷静下来,云长流绝对会认为自己在这一瞬间脑子是有毛病的。
问题恰恰在于,这一刻教主他是极不冷静的。
“……”
云长流默默转过去一点点。
他侧着脸,从那个缝隙里快速扫了一眼。
——平心而论,以云长流那种性子,最多最多也就偷瞄那么一眼,然后转回头去若无其事地脸红个半天。
然而,云长流的目光就在触及里面的人那一刻,却迅速地冰结凝固了下来。
他知道……为什么无绝不愿在他面前沐浴了。
关无绝的身材很好看,又氤氲在热腾腾白蒙蒙的水汽里,就像是把轮廓给抹软了。他人高挑又清瘦,窄腰长腿,本该是千万姑娘们魂牵梦绕的对象。然而……
然而首先冲入眼中的,却是一道狰狞的长长的伤疤,自他的左肩横跨了胸口,一直延伸到右上腹。
而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延伸着横七竖八的疤痕,杂乱无章且深浅不一,尽蕴疯狂,生生将这赏心悦目的身子残忍地割裂开来。
前胸的伤疤,云长流是认得的。那是关无绝旧年在鬼门磨练时所留下的伤。
然而其余的那些……在一年前并不存在。
——那是碎骨鞭留下的伤痕。
这是云长流第一次,亲眼看见自己留下的伤。
他突然有些难受。
或者说,是很难受。
……
客房内,烛火安静地放着亮光。
浸没在水中的关无绝眯起了眼。
他忽然弯起唇角吭吭笑了两声,往后一仰,惬意地枕在浴桶的边上,朝外头朗声道:
“公子,您的气息不稳了——唉呀说了叫您不要看,怎么还看呢?这不白白惹的心里不舒服了么。”
外面云长流没说话。那些含着情意的软念早已烟消云散。他的手一点点攥紧,直到泛起青白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