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懵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可能是刚刚昏沉中咳出的淤血。
“属下……”
云长流还在等回答,可关无绝委实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把老教主惹毛的过程,只能笼统地一语带过,“属下昨夜冲撞了老教主……”
他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假装沉稳地道:“……得了警醒,罪有应得。”
云长流脸色十分地差,他又开始盯着关无绝不说话。
关无绝就很犯愁。他家教主本来就不会说话,现在还故意地屡次不跟自己好好说话,这根本就是让他为难。
尤其是这一回,他也一头雾水:阿苦在药门施针,教主居然没陪着?
按理来说,被自己拿话一套,教主必然是要跟阿苦进药门的。到时候见了阿苦对长针那么大反应,教主这个外冷内软又顾念旧情的性子还能舍得把人独自扔在关木衍那儿?
护法自然不知道他是被自家养父给下了套。问题是云教主死也不说话,还那么一副情绪万千的表情看着他……
关无绝实在不忍心看自家风姿绝世天纵无双的教主被这么个毛病憋死,叫了句,“教主……”
没想到这回云长流主动打断了他,轻声道:“去烟云宫做什么?你害死丹景……怎么还去招惹我父亲?”
关无绝:“……”其实老教主打伤自己根本不是因为丹景小少爷这码子事儿。
“你真是……”云长流皱着眉,声音却意外地轻缓,似是想责怪几句,说了几个字就又不忍心,“你有没有在听本座说话?
“受了内伤,就不管不顾在这里坐着?”
“云婵娟做下这样卑劣的事……你怎么就任她欺负到你头上?”
“你真是……你这是在同我置气不成?”
……原来教主已经进去清绝居里头看过了,难怪这个样子,现在大概心里愧疚难受的不行了吧。
这么想着,关无绝沉默地飘开了眼。他这时候忽然有一种冲动想回呛一句:是极,我这不是怕您再罚我几十下的碎骨鞭刑么?语句到了嘴边儿,还是默默咽下去了。
这话太狠,他哪儿舍得往教主心上戳。
所以关无绝就垂着头不说话,他已经许久都没有享受过“自己不说话听教主说”的待遇,方才在药门算一次,如今勉强也算一次,也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有。
他望着庭院里委顿的朱砂梅脑子有点放空,心说:谁知道会不会哪天说没就没了……
——其实关无绝很少当着教主的面这样失仪,他只是还有些困倦。他真的很想继续睡一会儿。
云长流立刻看出他没心思听,转眼就沉默下来了,线条优美的薄唇抿成一条线。
关无绝有些失望地暗叹,果然没有了。
忽然间,一片阴影打在他脸上。关无绝把低垂的眼睑一掀。是云长流又往前走了一步,低下头凑近了他。
云长流站着,关无绝坐在廊下,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贴的很近。
庭院里残雪未消。
几只麻雀蹦蹦跳跳,忽然把翅膀扑棱棱一扇,齐齐飞走了。头顶有棉絮似的云在慢慢地流动,周围一片宁静。
看关无绝没什么反应,教主便很仔细,甚至有些小心地去看他的神情,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在人耳畔轻声吐字的时候,就像初融的春水在岸边浅浅地拍:
“堂堂四方护法,为几株梅花伤心成这样么?”
关无绝动了动唇,低低道:“……没有。”
云长流愧疚道:“对不住……本座再赔你新的,成么?”
关无绝没什么力气地笑了一下:“教主,无绝不至于这么没出息……几株树,有什么好赔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