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黎笑行,他原想直接询问谢云扬,但是来到这里之后发现刚刚那个以名傲天为借口通传讯息的下人,背身站在门外似乎在观看里面的动静,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如今与他武艺不分上下的师弟竟然没有察觉他的到来,可见对方眼里已容不下别人,心中只有弟弟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紊乱的情绪,黎笑行此时一片茫然,不知道他是应该愤怒还是怨恨,全身发冷,心里空荡荡的什么念头也没有了。先前从弟妹口中听到的事实以及谢云扬那句话,瓦解了他最后的希望和幻想。
谢云扬说不会让弟弟有事,那么应该死的人其实是他了。原来他在情人心里,仅是一个可以换回真正所爱的珍贵药人,他的价值也仅是如此而已。
黎笑行很奇怪明白所有的事之后,他的胸口竟然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没有苦涩发堵的感觉。
「喜欢,笑行。我只喜欢你!」谢云扬昨晚徘徊在耳边的深情语声与火热的吐息,没有缘由地突然在黎笑行心里翻腾搅动。
激情的缠绵,温柔的抚慰,还有满以为与师弟真正交心之后终于得到的专属爱情,这些刻在心中的清晰记忆,如今让黎笑行忽然觉得非常好笑。
张开唇,黎笑行嘴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手掌无意识蜷缩握紧,直至捏得手指骨节变得青白亦不自知。
此时此刻,所有的情感都不再激发,那些爱恋、愤怒、痴候、伤痛、祈盼、苦涩,甚至身体发冷的感觉都体会不到了。黎笑行此刻才算真正明白,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这样的麻木,甚至让他连绝望的味道也体会不出,他只是觉得这些年自己做的事当真可笑至极。
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黎笑行没有察觉他何时回到谢家庄园最深处的木屋。轻轻依在屋子的外墙上发呆,任由思绪飘散,其实,他真的觉得谢云扬没有必要做这么多事,走这么多弯路。
想到这里,黎笑行松开了手,傲然笑了笑,眼里全是了然决断的神情;与此同时,一股比四年前更加冷冽孤高的气息包住了他,猛然在他身周筑起了一道冰冷的防线。
「笑行,喝药的时间到了。这是最后一碗,曾神医说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以后不用再用药调养了。」谢云扬温柔体贴的语声在外面响起。入目,仍然是那只熟悉的小小药碗,还有师弟隐含催促的双眼。
终于到了可以救回笑语的时候,这个男人也不自觉焦急起来了吗?嘲弄地轻轻掀起唇角,黎笑行垂眸接过药碗一口气饮下,这回他居然不觉得这药有苦味了。
「你是不是在里面少放了什么东西?」黎笑行将碗掷回给谢云扬,淡淡说道。
「什么?」谢云扬神色微变,还未说话,他身上几处大穴一麻人已不能动弹。他二人如今功力相当,但他全无防备再加上黎笑行出手如风,竟然一招被制。
「笑行,你做什么?」谢云扬怔住,一脸的不可置信。
「最后一次的药里没有笑语需要的药物,你拿给我喝又有什么用?」黎笑行淡淡笑道:「不过我想,你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因为笑语的命对你来说那么重要。」
黎笑行唇上掀起的弧度透出的惨然与诀别让谢云扬瞬间呆滞,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眼神变得无比焦急。
「师兄,你听我说……」
「情急之下,称呼也跟着变了,大概你不想再与我玩情人游戏了。」黎笑行冷冷地盯着谢云扬,语声里透着无所谓,「四年前我已经说过,我黎笑行的弟弟,还轮不到旁人操心他的生死。」
「不是的,笑行,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
「这些话,留着给你自己慢慢说吧。」黎笑行转身森然道,「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再无半分情义可言!」
这句话之后,谢云扬看见黎笑行微微一动,一片紫色的衣袍飘落在他面前。
师兄与他割袍断义?谢云扬心中大痛,眼见男人头也不回向苍门所在的位置奔起,他心里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连忙运气试解穴道,但谢云扬冲了几次都没有成功,黎笑行点的劲力很重,看来是下定了决心。
最终,谢云扬忍着痛楚,硬生生将真气灌注到那几处穴位附近,拚着受内伤也不放弃的狠劲一举冲开了穴道。
吐出几大口鲜血,谢云扬顺手抹去嘴边的血迹,心急如焚地赶向黎笑语所在之处。等他来到之前离开不久的院子,看见风雷双隐神色复杂地站在门外。
「笑行呢?」谢云扬张口问他二人,目光却不由自主投向屋子。
「主子刚才突然出现,说要用『忘尘诀』救回二公子,我们正为他护法。」雷隐摸着头,他着实不明白其主的决定,因为黎笑行若早这样做,这几年也不会如此痛苦了。
「什么?他要练那种断情绝爱的功夫?他想忘了我?我绝对不允许!」谢云扬一听之下立即暴怒,人向屋子走去。如今师兄放弃了爱他之心,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了记住他们之间的这段情选择痛苦了四年,是谁让心爱的人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哪个混蛋让黎笑行选择舍弃情义?
谢云扬心中又怕又恨,又痛又悔,一心只想阻止黎笑行运功。
「谢公子,这是保住主子和二公子都平安无恙的唯一方法。」风隐插话说道。
「我不允许笑行忘了我!其他人怎么样我不管!」谢云扬迸发出这声大吼,慌乱之中他什么也顾不得了,眼前不断闪现黎笑行绝情割裂衣袍的那一幕,不由心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