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许下意识里拒绝这种冷酷毒辣。
韩溯的意思,他的姨丈按不住了也会跟当年先秦王一样,牺牲儿子。
此前他一直担心秦王会对司马贤怎么样,而挑起楚王跟他之间的战火,他防着秦王。其实楚王也可以自己把儿子怎么样了,然后朝他兴师问罪,顶着依旧是忠良的外皮,反他不仁。
“臣上朝前已着人去竹湘院传话赵业,要他多加留意司马贤随带上京的一干侍从。”韩溯道,“皇上是否尽早派人护送他回楚地,断了楚王的念头。”
他刚说完,萧纵没来得及点头,南书房紧闭门外传来王容的通报声:“皇上,禁军赵校尉急求见驾。”
萧纵面色倏地沉了沉。
竹湘院内外禁卫噤声挎剑,赵业匆匆在前引路,搭着腰间长剑的手指紧得发白,萧纵一路凝着神色穿过几步设哨的长廊,数百侍卫已经从行院四周围守到后院一处厢房。
侍卫躬身拉开房门,萧纵跨进去,房中已经被收拾过,打斗痕迹却还在,西墙面赫然一道兵刃划痕,地上几处血迹,室内弥撒一股血腥气。
靠里墙卧榻上司马贤微睁着眼急促喘息,面色苍白紧绷,医官在榻边忙碌施药救治。
“赵业,不是命你严加保护司马公子么?”韩溯拧眉冷怒道。
赵业咚的一声半跪于萧纵脚边,“臣罪该万死!皇上凌晨起驾后不多时,末将接到韩太傅传信,本已对楚王公子守备重新部署,加派人手警戒,只是,司马公子主动召其亲腹相见,末将无法阻拦……待末将等听得房中动静破门,那亲随已经被司马公子所杀,公子也……末将该死!”
萧纵缓步走近榻边,司马贤在榻上微微偏过头,仍是急促地呼吸,细长眼中薄光凌乱,凌乱目光看了萧纵片刻,转向医官,喘着气断声道:“你,不必徒劳了。”
萧纵看向他伤处,胸腹上一道口子,很长很深,血流不止,血色发暗,污了身下一片被褥。
司马贤看着萧纵,突然扯起唇:“可笑啊……”
是的。可笑。
当日楚王府中有幕臣游说,向他父亲献破制衡局面之策,他争着抢着上京赚立功名,实在,太可笑。
他的父亲许他一个承诺,要他入京之后,能杀秦王杀秦王,杀不了秦王说服皇帝合力起兵征讨西北,两样能成一样,废世子重立。
他早该明白他大哥顶着楚王世子名衔缠绵在床上十几年,离开了药罐子之后,又岂会轻易被废。
他更该明白他的父亲旨在破局,只在破局。
昨天在栖凤街里,他就应该想到了。
虎毒不食子。
虎毒不食子!
“皇上,”司马贤突然绷起半身,伸手一把拽上萧纵衣袖,“皇上,韩赵两王已经跟楚王府秘密结势,你,小心了。”
他看不惯天子的温情,讥诮那些叔侄情深兄友弟恭。
那是王侯世家里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是他,不敢奢望的东西。
“一把火把臣烧了吧,每年的今日,求皇上,赏赐臣,一壶烈酒。”
第38章
萧纵从厢房中出来,站在廊里多时,没发一言。
他的帝座四周围绕的是哪样一种情形,萧纵一直比任何人都清楚。阴谋里裹着阳谋,厮杀中隐匿着暗箭,算计连环,人人刀俎,也人人鱼肉。
一座地地道道修罗场。
场中最不缺的,是命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