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女的话被硬生生地掐了回去,抬手要掰开那双掐在她脖子上的双手,奈何早已被废了武功的她根本是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哈哈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莫世遗被他的亲生儿子杀死,或者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的手在挣扎过後,渐渐无力,最终垂下。带著满腹的不甘,她咽下了最後一口气。
松开手,黑衣女子对身後的老妇说:“把她的尸体丢到後山去。”
“是。”
不再看死去的少女,也没有再多看孩子一眼,黑衣女子大笑地离开了房间,是个男孩儿,连老天都在帮她。老妇把孩子抱了出去,不一会儿,她返回来,毫不费力地扛起少女的尸体出去了。隔壁昏暗的房间里,刚出生的孩子躺在只铺了一条草席的床上睡著了,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死去,也不知道自己落入了一个可怕女人的手里。
不到半个时辰,老妇回来了,手上端著一个热水盆。她掀开孩子身上的小被子,给孩子清洗了一番,接著给孩子裹上小被子把孩子抱走了。至於那名少女,已经成了後山无名尸中的一具。抱著孩子出来,老妇脚步极快地在阴暗的小道上行走,左右都是茂密的树林。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了明显的光亮,老妇加快步伐。
在一栋较大的木屋前停下,老妇敲了敲门,屋内传出女人的声音:“进来。”是那名黑衣女子。老妇推门进入:“小姐,我把孩子抱来了。”
黑衣女子擦了擦脸,转过身,从老妇的手上抱过孩子。接著她又转回去,她的面前是一个供桌,桌子上摆著果品,最中间的位置是一副牌位,上面并排刻著:“夫金狮柳从山(子天宝柳立君)之灵位”。黑衣女子看著那副灵位,眼泪流了下来。
“从山,我无能,无法亲手手刃仇人为你和儿子报仇。但此仇不报,我绝无脸下去见你和儿子。”她举起手里的孩子,“从山,这是莫世遗的孩子,我会教他武功,会告诉他他的双亲是被莫世遗所杀,会让他只懂得一件事,那就是杀掉莫世遗,为他的双亲报仇。我会让他们父子相残,我绝不会轻易放过莫世遗。从山,你等我,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在黑衣女子对著丈夫的灵位诉衷肠的时候,她没有看到她怀里的孩子嘴角微微勾了勾,似乎是在嘲笑她的愚蠢。
※
铜川云海山庄,一人站在屋顶上看著夜色中的远方。远处点点光亮,那是云海山庄外围的火把。要说云海山庄有多大,恐怕没有人能说清楚。整个铜川县城都在云海山庄的范围内,此人所处的地方正是云海山庄的心脏部位——云海阁,也是云海山庄的庄主莫世遗居住的地方。
莫世遗,外人都知他是柘北雪谷谷主莫战良的次子,是世间少有的武学奇才。他八岁离家出门学武,十四岁从师傅手上接手了天下第一大庄“云海山庄”,成为云海山庄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庄主。他的武功天下卓绝,无人能比。若说莫世遗的武功是天下第二,那绝对无人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也因此,在莫世遗成名之後,有很多不服气的人来找他比武,只不过那些人还没见到莫世遗就被山庄外的侍卫给乱箭射死了。
而此刻站在屋顶上的人便是莫世遗,云海山庄的庄主,一位年仅十六岁的少年。他背著双手,身体笔挺地站在屋顶上,露出的双眼映着点点火光,似乎在欣赏山庄的夜景,也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又或者什麽都没有想,只是单纯地站在那里吹夜风。身周的风传来震动,他朝一侧转过身去,下一刻,一人好似从天而降般落在他的身旁。看到来人,莫世遗的双眼闪过一抹极淡的惊喜:“你怎麽来了?”
来人也是一位少年,比莫世遗高出半个头。他一脸不正经地笑著说:“想你了呗。远远的就瞧见你在这儿站著。怎麽,嫌屋里太热?”
莫世遗没有回答,而是放下双手坐了下来,从他的肢体上可以看出他很欢迎对方的到来。对方也坐了下来,一手从腰後一摸,竟然摸出一个酒壶来。
“来的路上特地去梅庄讨来的,要不要喝?”
莫世遗伸出一手,梅庄的酒当然要喝。
这人又从腰後一摸,这次竟然摸出两个酒盅来。他把酒盅摆在自己和莫世遗面前,然後打开酒壶的盖子,顿时酒香四溢,就是不会喝酒的人,闻到这酒香都会忍不住喝上一口。给彼此倒了酒,少年举起酒盅,莫世遗配合地举起酒盅,轻轻一碰。
仰头喝下,莫世遗深深吸了口气,似乎陶醉在了这酒香中。少年瞧了瞧他,一手拍上他的肩膀,竖起耳朵听了听四周的动静,他压低声音问:“兄弟,听说庄里住进来几位模样不错的姑娘,京里的那位还没有放弃?”
莫世遗的下颚瞬间紧绷,透著某种压抑。叹了口气,少年拍了拍他给予他无声的安慰,然後声音更低了几分说:“‘她’让你娶你就娶呗,反正你娶一个,那个柳寡妇就杀一个。你这回就把那些姑娘们都娶了,这要一下子都死了,我看‘她’还敢不敢再让你娶。说起来,这柳寡妇还算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呢。不过算算日子,若小红还活著,她应该已经生了吧。”
莫世遗抿紧了嘴,双拳紧握。少年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说:“兄弟,这世上为难你的人太多,你可不能再为难你自己了。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哥哥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莫世遗扭头看向少年,轻轻点了点头,然後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少年笑了:“我是你哥,你跟我客气什麽?哪怕你以後杀人放火,我也帮著你杀人放火。”
莫世遗的嘴角终於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压下心头的难过,他向後躺下,看著天上的月亮。少年,比莫世遗大三岁的兄长、雪谷谷主的长子莫世召也跟著他一起躺下,不过他没有看月亮,而是看著莫世遗说:“世遗,天都黑了,你也不能摘面具啊。你兄长我难得来一回,你摘下面具呗。”
莫世遗毫无温度地说:“这里只有你是自己人,我不能给你惹麻烦。”
莫世召的心窝很难受,他看向月亮,低声咕哝:“我现在都快记不得你的模样了,以前在雪谷的时候,咱俩在一起你还能摘下来给我瞧瞧你的脸,现在我却是再也看不到了。再过几年,我记得的可能就只有你这张面具了……”
莫世遗没有说话,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悲哀,但这就是他的命。
“世遗……”莫世召很想告诉对方如果受不了就逃吧,逃到一个那些人找不到的地方。可是转念一想,这天下都是那些人的,世遗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过了会儿,他开口:“世遗,也许我这些话不妥当,但我憋了好久了。人善被人欺,有的事你可以让步,但有的事该拒绝的还是要拒绝,就好比娶亲这件事。你就直接跟她说你不愿意。那家伙生不出儿子只能怪他自己,和你有什麽关系?凭什麽你就得替他生儿子?世遗,你得跟他学学,学得坏一点,别人就不敢欺负你了。”
若有外人在,一定会纳闷莫世召为何要这麽说。莫世遗的眼神闪了闪,莫世召抿了抿嘴,略显歉意地说:“世遗,我要走了,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回来,你一个人,要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