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下战六诏,上战大誉。与派去六诏的寻常将领不同,对战大誉陇右大军的,是在吐蕃有战神之名的大将呼延廷。
蒙罗钿若非有他,这些年不可能这样急进。一个野心勃勃的君王,加上一名勇猛无敌的大将,这才促就了吐蕃如今的狂妄自大。
两军阵前,各有一匹马自密密麻麻的兵甲中步出,逐渐向着中心靠拢。
自吐蕃军而出的,是名身形高大的金甲武将,虬髯虎目,气势不凡。而自誉军而出的,虽也是一身黑甲,英武过人,身形却更为修长劲瘦,面容也是阴柔俊美,不似对方有魄力。
两匹马悠悠碰到了一起,随后金甲武将一跃而下,冲黑甲骑士一抱拳:“冉大人,久仰。”
一口汉话竟还说得不错。
冉元白睨了他半晌,似乎享受够了俯视对方的乐趣,这才翻身下马。
他并不行礼,说话也丝毫不客气:“呼延廷,你今日约我至此到底所为何事?”
“我所为何事难道将军不知?”
“笑话,我为何要知?你若说话再这样遮遮掩掩,我看我们也不用继续聊下去了。”
呼延廷虎目微眯,声音冷下来:“看来严相什么都没同你说。”
冉元白听到此处心里已经有了底,面色却还是装作吃惊的模样。
“严相?难道……”他眼神飘忽,“他只说我到了此处便什么都知道了,一切需得顺其自然。还说你会与我将所有都说明白。所以如今严相与瑞王到底打算如何?”
呼延廷不疑有他,隐在浓密胡须下的唇角似是勾了勾:“你是严相亲信,他能将这件事交由你,足见对你的信任。”说着他探手入怀,摸出一方印信,递到冉元白面前。
冉元白见到那枚小小印章,瞬间便眼瞳紧缩想去抢夺,只是还没碰到那边,呼延廷便将东西收回去了。
“看好了,这是瑞王的印信。他已与我们王上结盟,如今我们两军并不需要争斗流血,只要做做样子,你传些假消息回去,再与我联合一同攻入长安,祝瑞王夺宫登基。等到瑞王成了大誉的皇帝,新朝安定,你便是首功。”
冉元白缓缓放下手,声音沉缓:“原来如此……”
原来严梁辅与瑞王便是打得这主意。
他的剑就在腰上,若此时拔剑,他有六成把握能杀呼延廷。然两军主帅会面,对方不可能不设神箭手,只要他敢妄动,百步之外的箭矢便会只取他头颅。到那时,他杀呼延廷的几率只有三成。
三成,他能杀得了对方,便能赢得这场战役,可若败了……大誉骤失大将,必定军心涣散,他又已是第二个陇右节度使,恐怕朝廷再没有人敢就任。不仅大誉会败,盛琸也会败。
冉元白咬了咬牙,将已经挪到剑上的手又挪了开去。
“阁下既然有瑞王印信,我自然听君调遣。”他垂下眼帘,再无来时傲慢。
说罢战事,再来看看谢卿。
他由牛煜陪同一路回去巫州,不用绕路,少了层出不穷的追兵,两人速度挺快,已是到了半途。
牛煜为人老实敦厚,可能喜欢在烈日下练武的关系,皮肤黝黑粗糙,二十出头的年纪,三十多岁的长相。
两人一路不可能不说话,牛煜木讷老实,谢卿便时常主动与他谈天。因此也从他那里知道了哥舒柔临走时对杨庭萱做的事。
“看不出竟是哥舒柔先下手?”谢卿啧啧称奇。
“咱们师父是修行之人,师妹自小长在男人堆,自然就缺少男女之防。”牛煜挠挠头道,“我看杨公子挺好的,性子好,学识也好,能教小柔一些东西。”
这是找夫君还是找夫子呢?谢卿内心腹诽着。
“哥舒柔小时候都是你们师兄弟带的吗?”
“算是吧。小柔小时候长得可爱,却很淘气,虽然带着累,但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觉得颇为有乐趣的。”
他也只比哥舒柔大了六岁,可到底对方是他同师兄弟们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从蹒跚小童到如今亭亭玉立。如今每每见到哥舒柔,牛煜不觉得自己像哥哥,反而有种老父亲见女儿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