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一直觉得对方的眼睛很好看,是汉人长不出的样子,如今才发现,原来他整张脸都很好看。鼻梁高挺,双唇很薄,嘴角微微下垂,是不太笑的模样。湿发比干法时头发更卷曲几分,有一缕落在额间,顷刻柔化了他寒铁般的气质。
“姐夫,你长得真好看。”谢卿不遗余力地拍着马屁,步伐轻快地走上前,忽地伸手去摸厉渊的下巴。
厉渊条件反射地往后仰了仰身子,但还是被他指尖碰到了下巴某处,他一把攥住他的手,瞪他一眼:“做什么?”
“你这里出血了。”谢卿挣了挣,“轻点,我手都要断了!”
厉渊去看他的指尖,果然沾着一点红痕。
他松开他,走向自己的包袱,如同前之前一样,从里面掏出一张馍馍递给了谢卿。
“又是馍呀?”谢卿有些嫌弃地接过了,脸都垮了下来。
他在谢春楼好歹还能三不五时吃上口肉,跟着厉渊这些天,都快忘了荤腥的滋味了。
厉渊望着他,转身握着自己的匕首,脱掉靴子挽起裤腿又进了水里。
谢卿好奇地探头看过去,就见厉渊专注地观察着水下的什么东西,身形微偻,整个静止在那里。忽然,他手里匕首猛地戳刺下去,迅如闪电,再举起来时,匕首上已经串了一条还在扑腾的活鱼。
谢卿喜不自胜,为终于能摆脱这愁人的馍馍而欢欣不已。他主动拾了柴火,架起火堆。
最后厉渊抓了两条鱼交给他烤,他一边烤着,一边嘴里还唱起了艳情的小调。
厉渊在此期间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他翻动着烤鱼,扫了周围一圈都没找见。等鱼烤的差不多了,厉渊也回来了,将一小包东西丢在了他身旁。
谢卿奇怪地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根根烘干的牛肉条,不太多,也就四五根。
“这是……”鱼就算了,这肉条又是对方怎么变出来的?
厉渊道:“问之前看到的那支商队买的。”
原来他方才是为我讨肉去了……
谢卿心里骤然生出些喜滋滋的甜意,瞬间将厉渊的冷漠凶悍都忘了个精光。
“姐夫你真好。”他笑嘻嘻挨到坐着的厉渊身旁,刚想靠,厉渊就让他坐过去点,他身形一僵,只好噘着嘴又挪了回去。
今日这一餐,是谢卿这些时日以来吃过的最好的一餐了。他一手抓着烤鱼的树枝,一手拿着根肉条,大快朵颐着,嘴里塞得鼓鼓囊囊。
“姐夫,你是哪里人啊?”
除了姓名,厉渊的一切都是谜。他是怎么到了灵犀村,又是怎么和她姐姐成的亲,他的武功是哪里来的,他为什么长得不像中原人?趁着氛围正好,谢卿就想探听一二。
“长安人士。”
谢卿一惊:“长安?可你不像汉人啊。”
厉渊道:“我娘是粟特人。”
哦,原来是个杂种。
谢卿又问:“那你怎么又会跑到巫州认识我姐姐的?”
一个在关内,一个在江南,离得可有些远。不过栗特人向来擅经商,难道是做生意做到那里去的?
“我自小爹娘离世,成年后便离开长安一路做些皮草买卖,独来独往,四海漂泊。三年前在巫州境内遇到一伙儿匪徒,将我追杀至悬崖,我跳崖侥幸生还,顺着水流漂到了灵犀村,被秀兰所救。之后与她日久生情,拜堂成亲。”他徐徐道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没多久她怀了身孕,我离开村子卖货,再后来……你都知道了。”
谢卿后面的都明白,但前面的怎么想怎么不对。以厉渊这以一当十的架势,竟然还会怕山匪?是什么样的匪徒这般厉害,能将他重伤落崖?
谢秀兰或许没有见识过厉渊的身手,他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不会怀疑,但谢卿已经领教过他的厉害,就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他的话了。
他必定是信不过我,才会对我有所隐瞒,说不准……他以前自己就是个大盗。谢卿面上一如寻常,内心却是腹诽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