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们因为要钻研制香技艺还经常在霄香台凑到一块,偶尔废寝忘食也是正常,但落在大嫂眼里也就变成另外一层意味了吧!
“咳,大嫂说笑了,大哥要知道我抢了您的蜜饯吃,可不得打歪我的脑袋?!”盛烟心说这误会可得今早撇清了,树起这样一位敌人可不是什么好事。顿了顿又道:“近来爹为生意上的事操心,大哥接掌了一部分,自然烦忧多了些,要处理的事情也多,还请大嫂担待着些!大嫂蕙质兰心,还能看不出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么,他面冷心热,有些烦心事会对我们这些兄弟讲,但未必会对大嫂说,是怕您无端担上了心。”
桓氏放下瓷罐,愣然了一会,迟疑道:“如此说来,他是体贴着我如今这沉重的身子,所以宁愿在沉香阁过夜,也不会来了?”
“是!大嫂多虑了,不然还有什么?”盛烟笑得轻松写意,但又一敛眼帘,轻声道:“大哥这人长情,若不是因为二哥不在了,也不会如此照顾小十。过往,都是二哥与我走的最近,凡事多加关照着。但我与二哥的感情仍旧比不得二哥与大哥的,他们兄弟情深,二哥的死对大哥打击很重,还存着一丝愧疚在里头,觉得当日自己若在沉香阁也不至于……所以,于他而言……”
桓氏并不愚钝,片刻咀嚼出了他话里的味儿来,杏眼一弯,打断道:“原来如此,十弟如若不说,我还要怀疑下去,以为他当真不满意我这妻子……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哪里是不得了的大事,现今知晓了,也该多多体谅他。也罢,往后他去沉香阁,我再也不会过问了……”
如此甚好,只要大嫂多给大哥一些时间,别在二哥的事上动了大哥的逆鳞,长年累月相处下来,这夫妻二人也是能生出情意来的。
盛烟便放下了心头忧虑,提起了这侄子取名之事,“大哥可有说,要给孩子起了什么名字好?”
“嗯,今日请你来就是这事儿,要说族谱上的大名,那得看父亲的意思,但我们也要备下几个名字,好给父亲做参详。你大哥的意思,却是想你来取,说十弟有福气,将来只怕会赶超于他,成为龙家第一个九品阶制香师,所以让你来取,也让我们的孩子沾沾福。”桓氏说着让丫鬟拿过文房四宝过来,把宣纸往他面前一铺,让他推拒都不成。
“这也不是小事……”盛烟提起笔又搁下来,“一时半会实在想不好,不若……大嫂等几日,小十回去多想想,必定给斟酌出一个让您和大哥都满意的名字,可好?”
桓氏最喜他这般办事稳妥的性子,便道:“如此也好,就劳烦十弟了。”
盛烟起身便要往外告退了,临走瞥见不远处的一张几案上摊开着一幅绣面,好奇地多看了两眼,问道:“大嫂有孕在身,还在刺绣?”
“哦,那绣面可不是我绣的,我不过准备添上一首贺词,待做成了便送进宫里。听母亲说,安溪侯下月生辰,皇后有意在宫中摆宴,母亲也在受邀之列,总不好空手去。”边说边走到绣面边上,拿起来给盛烟看,“并不华美,但这是双面绣,也算是稀罕的东西了!”
盛烟脑袋里只有嗡嗡的“安溪侯”三个字在作响,问她:“大嫂,这事儿大哥可知道?”
“他当然知道了,还说改明儿个给我几个小香囊,让我坠在锈面四角,以为玩好呢!” 桓氏再提到碧飞,脸上染上了几缕飞虹,“我让他别麻烦了,他说不成,一定要我等着。”
看来,大嫂并不知道,二哥之“死”与安溪侯的关联么?有这种可能,当初这消息在永嘉虽然流传很广,宫里也知道,但没有几日就被皇上下令封锁了,把这事儿改头换面,既打压了受伤不服气的安溪侯,也着手安抚了龙家,双方都不要再提。
当时的桓氏还待字闺中,没听过这事儿也实属平常。
可大哥为何会……盛烟狐疑地从告退出来,一回到怜香阁就见到了在院子里等他的茗言。茗言把信笺交给他,便匆匆离去,盛烟打开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大哥在锈面一事上别有深意。让他帮忙办一件事,还要借助酆夙扬的帮忙。
盛烟并未犹豫多久,记下内容后把信笺烧掉了,这事儿他办得,夙会不会办就要看他的考量。要不要对付安溪侯,不如就让夙衡量着局势来做吧。
他修书一封,封好之后藏了起来,决定等夙那头回过消息时再交给暗卫。
今日盛烟发现大老爷身边的一个侍从一直跟着自己,不便再出门,便让馨儿拿着一样东西,去请六少爷碧炼过来一趟,只说有要事相商即可。
不消半刻,馨儿将龙碧炼从外头让进了屋子,上了茶点,心领神会地退下,给他们带好了门。
龙碧炼放下茶盏,把东西掏出来往他面前一放,语调惊诧道:“十弟,你如何会有这件东西?”
“双鱼玉佩么?”盛烟把桌上的锦袋一倒,露出里头的玉佩来,对他挑高了眉梢道:“看来,二姨娘对你提起过这东西了……”
“……你怎么会……知道?”龙碧炼脸上的神色更为黑沉惊恐起来,“十弟,这东西既然在你手上,那么,你也知道五姨娘枉死的秘密了?”
盛烟把玉佩把玩在手中,讪笑一声:“六哥,真相如何,二姨娘空口无凭,你就信了?她是否说,害死五姨娘的是大夫人,而大老爷是知道这件事却不闻不问,多少年来只想着要补偿你,所以才对你呵护有加……你得到的宠爱,不过是大老爷心生愧疚而残留的浅薄惜子之心罢了,是么?”
龙碧炼倒吸一口凉气,眉间沟壑纵横,背脊僵直地挺立着,“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确实如此,二姨娘那日找到我说话,我就觉得奇怪……当她对我讲出这番话时,我整个人都傻了,不知如何反应。就听她道,五姨娘是我亲娘,我应当为她讨回一个公道!那几日我在气头上,被她撺掇着就……”
“是你拿了爹的印章,给了二姨娘?让她印在事先准备好的假信上?”盛烟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诘问道。
显然龙碧炼也知道这件事暴露了,手支撑着额头道:“我不想的,可是……我隐瞒西北账目在先,二姨娘说,如果我不想法子让西北的亏空补上,这事儿迟早会瞒不住。可当时我决定瞒住账目,也是受了她的唆使!后来想想,我才明白过来,自己全然被她利用了……可是想弥补已经来不及了。另一方面,我确实想过要借此事让爹慌乱一阵子,但是,我没料到,事态不可控制地发展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你们先后见过几次?二姨娘可是对你说秘密在双鱼玉佩里,那她有没说过,自己何时发现那双鱼玉佩有内情的?”盛烟就知道,只要一拿出玉佩,龙碧炼的伪装就会垮塌,因为这件东西昭示着自己才是那个真正掌握真相的人。
就听龙碧炼想了想道:“这几个月,见过不下五次了。她只说自己晚了几年才知道,可惜知道的太晚了,不然就应当提前发难,让大夫人好看!还依稀提及了二哥和三哥,我却不知是为何……”
盛烟哀叹着把玉佩的机关打开来,给他看,“秘密都藏在这里头,是五姨娘当年费尽心思搜罗到的证据,可是没等她用上这些东西,就被人谋害死在了床上……你是命大,在五姨娘咽气后居然还活着,但却就此从娘胎带出一身的病。”
“这个狠心的女人不但害死了我亲娘,还害得我从小疾患缠身……十弟,二姨娘有句话说的对,我怎么能够轻易放过她!”龙碧炼抬头注视着他,喃喃道:“你想怎么做?我无论如何没料到,玉佩其实在你手上……这么说,你早就知道秘密了,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告诉你,让你去对抗大老爷还是揭发大夫人?”盛烟拍拍他的肩头,缓声道:“六哥,你被二姨娘一挑拨就按耐不住了,殊不知这样会害了你自己。二姨娘的心机你就没想过,她为何要利用你做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