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没有功夫来劝慰他,大夫人又还在病着,除了六少爷龙碧炼来看望过一次,四少爷和五少爷都趁此机会在霄香台发奋,不想管。
这事儿就落在了盛烟头上。
盛烟思虑再三,思考该怎么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说给他听?是全部倒出实情,还是……他知道现在不能刺激龙碧飞,便把这事的缘由说的简略了些。
原本木然发呆的龙碧飞,听见他提及了安溪侯,眼睛咻一下撑开了,盯着他。
“你说……那个人是安溪侯?”显然,碧飞也是听过此人的恶名。
盛烟点点头,对他道:“是。前些日子,我与二哥去了集市一趟,想买些东西,好巧不巧就遇上了这个安溪侯。当时,我与二哥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只觉得他是个无赖、纨绔子弟,没有理会他的无事殷勤,谁知就如此结下了梁子……”
龙碧飞恨恨地咬着牙,道:“好生歹毒的安溪侯,升儿是怕他来龙家生事,才上了那顶轿子么……”随即锤的桌子嘭嘭响,“听说安溪侯被升儿割了一刀,还伤了下身的要害?”
“嗯,是这么回事。”盛烟觉得他是信了,就不再添油加醋,只道:“他也算是得着了报应。”
“报应?”龙碧飞冷笑一声,“这点报应算的了什么……他该给升儿偿命!就算是皇亲国戚又如何,他真真该死!”
盛烟看得出他此时有多么深的愤怒和怨恨,然而,安溪侯现在他们还招惹不起,只好继续劝他:“大哥,这些我都明白!二哥的仇我们定然要报,但是,安溪侯现在还是国舅,我们动不了他的!”
“动不了就不动了么?盛烟……你老实告诉我,当晚你在是不是?爹故意把我支走出永嘉就是害怕我知道实情对不对?你们……是不是还有事没告诉我……升儿他……”龙碧飞神色苦痛地问道,眼神抖颤的厉害,“升儿他生前,有没有被这个畜生给……那个畜生是不是对他……”
盛烟立刻会意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忙摇头道:“没有,没有!二哥是干干净净走的,那畜生未能得逞啊!”
龙碧飞这才得着了一丝安慰,勉强用手指撑起眼角,道:“那就好……那就好。”
“大哥,你别这样了……二哥看见了会难过,你别让他走的不安心,嗯?”盛烟握住他的手,缓声道:“况且如果要为二哥报仇,大哥,你必须振作起来啊!”
龙碧飞这才身形一怔,良久,默然点了点头。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回头抓住盛烟的胳膊,冷声问:“盛烟,升儿其实没有死,对吗?否则……你怎么这么快就不伤心了,还有,方翎怎么不来拜祭他?他那么喜欢升儿,这不应该的……”
盛烟稍稍一惊,但很快镇静下来,答道:“大哥,我不是不伤心,是因为要照顾你所以强打着精神。至于翎哥哥,他早先来过的……也跟你一样,不相信二哥死了,在灵堂哭了一宿,第二日被方府的人架走了。这两天……传来了他出门游学的消息。想必,他是想出门散心,消减悲痛吧。”
“是,是这样吗?”龙碧飞最后一点希望熄灭了下去,眸子又遁入了灰暗。
但盛烟知道,他现在已经基本接受二哥已死的事实了。
果然到了第三日,龙碧飞走出了沉香阁,去给大夫人请安,随后几日,也恢复了每日必到霄香台的习惯。
盛烟总算能放下半颗心。
紧绷的神经也终于能松懈一下,在他看来,大哥想要彻底从失去二哥的伤痛中走出来,至少也得两三年的时间,如今不过是勉强振作,但至少他现在不会浑浑噩噩下去了。
这日,他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自从夙走了之后,盛烟就不大贪睡了,早起晚睡几乎成了惯例。哪怕今日无事可忙呢,盛烟仍然起的很早,先抱着小司在后院溜达了几圈,用了朝食之后回到房中把几案上的书都整理了一遍,接着把那本没有封皮的香谱翻了翻。如今,这本书所有的内容,他都能够背诵下来,放在手边再无用处,便与夙的那块玉牌放在了一起,还是藏在暗砖里。
看到玉牌难免想起夙,盛烟这时惦记起后山的那窝小兔子,也不知道它们长大了没有?
干脆去后山看看吧!盛烟想着就抱上小司,和杏儿馨儿打声招呼,谁也不带,独自往后山走去。没了夙带他走地道的近路,他爬山爬得气喘吁吁。
小司扭动着身子从他怀里跳下来,窜到了前面。
盛烟一边看着小司怕他走丢了,一边顺着石阶往上爬。小司没来过野外,尾巴绷的直直的,撒了欢似的到底乱窜,一会儿扑蝴蝶,一会儿在草丛里打滚,好不快活。但它还是知道跟着盛烟的,玩累了就跑过来蹭盛烟的裤脚,让他再把自己抱起来。
等到了山坳,盛烟抱着小司胳膊都酸了。
歇了半刻,他才继续往前走,直到找到夙带他来的那块大山石旁边。放开小司让他去花丛里翻滚,盛烟轻手轻脚趴到大山石上面,往里头瞧。
可里面只有洒落一地的干草,小兔子却都不见了。
盛烟愤愤跺脚,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是,小兔子难道还在这里等着他不成,长大了还不都跑走了呀!“还说给我抓兔子呢,骗子!”可是他即使让整个山坳都响彻其自己的骂声,夙又怎么听得见?
惆怅了好一会儿,盛烟才回头去找小司,抬眼却看见那几棵熟悉的橘子树上好像挂着什么东西。走近了看,才发觉是一个个穿了孔吊着绳的小木牌。一排排小木板迎风摇摆,相互碰撞地发出朴素的咚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