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自出生起就有众人照料,呵护备至,三姨娘更是待他视如己出,哪里像二姨娘对待自己那样心机深沉。他从小到大,该有的父母温暖他得到了,还有不满,难道不是太过贪心了吗?
盛烟喟然地摇了下头,“六哥哥,你打从娘胎出来身患痼疾,是值得人同情,但三姨娘和大老爷都待你不错,只要你知己知足,自然有大好的前程,何愁不能考入品阶,那都是迟早的事。你不像我,只要稍一懈怠,就有可能受人打压。今日这事儿,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呵,呵呵呵……有些事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苦闷又何尝对外人说过的。”你又怎么知道三姨娘是否真心视我为己出,爹爹会疼爱我,你又怎知是因了什么?龙碧炼苦涩地咬下唇瓣,道:“罢了,你说的对,我若不存害你之心,今日也不会自食其果,都是因果循环……我认了。”
随即,他侧过脸面朝着内里,悠悠一叹,请盛烟出去。
盛烟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心底多了一丝奇异的不安。龙碧炼说他并非要想他死,这话是真是假?
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事引而不说,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另有内情?
盛烟虽有疑惑,但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不姑息龙碧炼,也是希望他不要再逐臭更过分的举动来。不然,等到了不得不撕破脸之时,他们连这表面的兄弟也做不成了。
只希望他能经由这次教训而悔过,不要再有这种害人之心。
然而龙碧炼说他没有多少年月可活,这番话还是让盛烟搁在了心里,挥之不去。五姨娘的贴身侍婢死后的样子,仍然是历历在目,到底五姨娘藏着什么秘密,这件事又与大夫人有什么牵连?甚至于,五姨娘之死,是否隐藏着一个天大的深宅秘辛呢?
更蹊跷的是,龙碧炼的病因何这么些年还治不好?究竟是因为从娘胎带出的病灶太深了,还是有其他原因呢。
盛烟至今,还是琢磨不透。
事隔几日,盛烟把龙碧炼的这席话,忍不住对酆夙扬说了。酆夙扬听了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对他道:“龙小六这语气听着,倒与我的四哥挺像。”
“你四哥?怎么个像法。”盛烟抱着小司,认真地听他讲。
小司现今已经长成一只雪白的大猫,长毛抖擞,一张圆乎乎的小脸看起来还是有些呆,眼珠子的颜色比幼时浅了一些,碧绿汪汪的。但它的习惯还是没变,习惯在盛烟膝盖上躺着睡觉,习惯蹲在酆夙扬肩头摇晃尾巴,经常把尾巴甩来甩去,就为了能把酆夙扬头上的发带给扯下来。
只要扯下来,他就欢快地喵呜一声,叼着发带窜到盛烟怀里,献宝似的仰起头。
这会儿它是睡着了,趴在盛烟大腿上发出细细的鼾声。
盛烟摸着它的后背,就听见夙慢悠悠地说道:“我四哥也是一出生娘亲就死了,打小给我那爹的大夫人养着,在名义上勉强算是嫡子吧,所有人都挺疼爱他的,他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我一直羡慕他,以为他什么都不愁,应该过得很开心吧,但后来才知道……他并不开心,有一次无意中对我说,娘只在人前对他好,背过身去对他就是另一张嘴脸。爹也不是真的喜欢他,不过是因为他对其死去的母亲心存愧疚,所以一直想着要补偿他罢了。”
“如此说来,你这四哥也是人前笑人后哭了?”盛烟的手指冷不丁一紧。
小司忽的被掐醒,扭了扭脑袋,从他身上跳下来,三两下跃上了酆夙扬的肩头。
酆夙扬浅笑道:“那也不尽然,他对我说的这番话或许也半真半假,要说到委屈,如果一个人总想着自己,他永远不会觉得事事公平,总会感觉委屈。但如果他愿意为他人想想,换个角度,说不定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嗯,你说的对。”自己何必为龙碧炼的话儿介怀呢?是非黑白各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标杆,自己只需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不存有害人之心,也就够了。
总之,还是那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心怀宽广固然好,宽容待人固然好,但……忍无可忍则无须再忍!
想通了这点后,盛烟的心情好多了,把小司扔到床上自个儿玩去,拉着酆夙扬出了院墙,趁着夜黑风高,他想去四哥哥龙碧熏的院子里瞧瞧。
“这么想到要去龙小六那里?”酆夙扬拽住他的手,要他慢些。
盛烟伏在他耳边道:“我觉着最近他很古怪啊,三天两头不来霄香台,有时来了就一个人躲起来神色恍惚的。”
“是么,你怕他在谋划什么坏事?”如果又来一个想害盛烟的,酆夙扬想好了,这回直接扼杀在摇篮里!免得他事后还忧心烦恼。
两人就偷偷摸摸潜入了龙碧熏的后院,发现他房里的油灯还未熄,轻手轻脚来到窗下,准备听听墙角。
但房里很是安静,莫不是龙碧熏在用功读书?
盛烟才不信,他大着胆子凑近了一些,从缝隙里偷看里头的情形。却见龙碧熏并未伏在几案边,而是坐在床边,半躺半坐,也并非小憩,而是手中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但他的动作很奇怪,另一只手放在哪里不好,偏要往自己裤裆里钻……看起来不像在挠痒,只是来回磨蹭,身子跟着抖动,不一会儿手指揉搓的幅度还加大了,速度也加快了,口中发出了啊哈啊哈的声音。
转过头刚要问他这是在干什么,酆夙扬捂住了他的嘴巴,把他牵走了。
“怎么拉我走了?还什么都没听到呢。”盛烟把酆夙扬往回拉了拉。
酆夙扬不自然咳了咳,道:“我看啊,你那六哥哥现在没兴趣找你的麻烦,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