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飞扬原本躺了下来,闭著眼睛,像睡著了一样。空中传来一丝轻微的波动,他蓦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君书影看过来眼神当中含著毫不遮掩的狂热。楚飞扬轻笑了声,两人纵身而起,消失在黑暗夜色中。
老迈的镇长大半夜地被吵醒,带著镇子里所有年轻力壮的男丁守在镇门前,瘦弱的身影在寒风中颤微微地轻抖著,却透著一股子坚定与绝决。
他们面前面对著的,是一夥让附近百姓闻之色变的流匪。这些匪徒祸害过的村镇不知道有多少,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都骑著高头大马,浑身裹在一张黑色大氅里,连脸也遮得严严实实,手里的火把映亮了半边天空,明晃晃的刀剑闪著寒光。
“各位好汉,小镇没有什麽金银珠宝,但是老夫已让人去备足了食物用品。我们愿把今年一年的财富都赠予各位好汉,只请各位高抬贵手,让小镇的百姓们能够安然无恙。我们将感激不尽。”老镇长苍老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瑟瑟发抖。
对面的流匪中爆出一阵大笑。有个尖细的声音喊道:“老头,你倒是识相。爷爷们就喜欢识相的人。要咱放你们一马也行,你就去把你们镇中那些黄花闺女美豔少妇一并绑了来孝敬咱们,啥都好说。”说完又是一阵刺耳猥亵的笑声。
老镇长气得浑身发抖,却仍坚持著有礼地回道:“各位好汉,还请高抬贵手……”
“还跟他罗嗦什麽!我们马上杀进去,这里太他娘地冷了。”有人抱怨著,一枝羽箭从阵中,直直冲向老镇长。百姓里暴出一阵惊呼,却没有人来得及去救那已吓呆了的老人。
突然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众人眼前俱是一花。待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一身利落黑衣的男人站在阵中,衣衫无风自飞,气势凌人。他修长苍白的手指微动,那指间的利箭应声而断,掉落在地上。
“你是什麽人?敢坏爷爷们的好事,活得不耐烦了?!”流匪中爆出一声恶吼。黑衣男子的眼睛轻轻扫过他们,嘴角勾起一丝冷冽。那些匪徒竟然突觉如芒刺在背,不寒而栗。
楚飞扬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到了老镇长的身边,为那可怜的老人输了些内力,将他交给後面的镇民。他这才走向阵前,与君书影比肩而立,笑道:“诸位喊爷爷喊得可真顺溜,我们却不能抢了乌龟王八的辈分。这位是君书影君公子,在下楚飞扬。各位可要记好了,阎王殿前才好告状。”
流匪中爆出一阵大骂,座下的马在主人的驱使下,开始蠢蠢欲动。君书影瞟了楚飞扬一眼,突然之间身形如电,直直冲入匪徒中间。几声惨叫传出,流匪里乱了阵营,骂骂咧咧地将那陷入敌阵中的黑色身影重重围住。
楚飞扬挑起嘴角笑了笑,转身面对後面已被这突出其来的状况惊呆了的百姓们,温和地笑道:“此处刀剑无眼,各位请退回镇子里,安心等著。”
老镇长惊呆了老半天,看向那混战一团不时有凄惨喊叫传出来的前方,道:“这位大侠,你那位朋友一个人被困,我们要赶紧去救助於他啊。”
楚飞扬笑道:“他不会有事的。”便把这些百姓送回镇里,再回来时径直飞进战阵中,一道剑气冲飞了挡在面前的几个匪徒,落在君书影身後。
君书影扭头看向他,面色红润,意气风发。楚飞扬冲他一笑。君书影转过身去,两人又陷入周围匪徒汹涌而来如潮水一般的进攻里。
天将亮时,两人靠在一起,精疲利尽地滑坐在地上。四周满地尸体,血腥味道弥漫。
“你杀人的样子,很可怕。”君书影轻笑道。
“你刚才的样子,很好看。”楚飞扬回道。
君书影嗤了一声,起身便走。楚飞扬笑著跟在他身後,两人一前一後地回了镇子。
镇里的百姓们生生逃过一场大劫,尤其在处理尸体时,看到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居然全被杀光,都把楚飞扬和君书影当成救世神仙一样感激崇敬。老镇长一口一个恩人,被楚飞扬纠正後,便一口一个楚大侠君大侠地叫。楚飞扬笑著看向君书影,君书影却只是面无表情。
两人好不容易回了客栈,楚飞扬又拎出几壶酒,拉著君书影上了房顶,才躲过那些满怀感恩的过於热心的百姓。两人什麽话也不说,只有一坛坛酒慢慢空了。直到日光西斜,星光闪现,华灯初上。家家亮起了盈黄的光,温暖而平和。
“你看,还是那麽安宁,美丽,喜庆,家家都在准备过年。如果没有我们,今天这里就只剩废墟和死人了。”楚飞扬举起一坛酒指向下面。
“和我无关。”君书影淡淡地道,“我不是为了救谁。”
“但你的确救了他们,君大侠。”楚飞扬笑道,“所有人都在感激你,感谢你。这种感觉不好麽?”
君书影没有答话。
楚飞扬扭头看著君书影的侧脸,半晌道:“我记得我们第一次交手时,你使的是一杆笛子,看起来倒也雅致。怎麽没见你再用过?”
君书影瞟了他一眼,道:“坏了,扔了。”
楚飞扬笑道:“我知道那笛子能当武器,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只怕我也赔不起。不过今天我在街市上看到一支竹笛,觉得很漂亮,就买了下来。”他说著从腰间解了下来,递到君书影面前,道:“就当我赔你的吧。”
君书影接过,看了一眼道:“不怎麽好。”
楚飞扬摸了摸鼻子,笑道:“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听在耳里都是一样的。”君书影笑了笑,将笛子放在身边,又拿起酒坛。
楚飞扬又道:“那一次你吹的是什麽曲子?倒是从来没听过。那麽动听的乐音竟然会招来那些毒虫,真是暴殄天物了。”
君书影回道:“那曲子没什麽特别,若没我的内力,光是声音也不会招来毒虫。”他说著又摸了摸那笛身,举至唇边,一串清亮的笛音流淌出来。一开始是杂乱无章的,下一刻便汇成了悦耳的音调,温柔动听,慢慢弥漫进寒冷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