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轩睡意朦胧地慢慢睁开眼。

那野人用石头泥土做了一个小板凳似的东西,正好能放在火盆上。双脚踩着石头,温热不烫,在深秋的冷天里十分舒适。

白明轩微微笑了一下,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若旧梦如此,又何须再醒来。

皇宫里,正大雪纷飞。

明月宫里的那位主子,已经昏死着睡过了两个大年三十。

两位皇子都开始学着念诗了,他却还没有醒过来。

小皇子们下了太学,被奶娘抱着回寝宫。

如今两位小皇子是和他们的父皇一同住在蟠龙殿里。

这有些不合规矩,可痛失所爱的皇帝,只想和自己的骨肉至亲能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

两个小团子一进蟠龙殿就被奶娘放在地上,自己迈着小短腿扑通扑通跑过去,小奶音争先恐后地嚷嚷着叫父皇。

皇帝放下笔,一手一只小团子拎起来放在大腿上,问:“今天先生教了什么?”

小皇子开心地抱着父皇的胳膊:“先生教我们背诗。”

皇帝微笑:“学会了吗,背给父皇听。”

两个小团子立刻争先恐后地背起来。

“君未折杨柳,山川已暮光。吾本踏花去,何须吟断肠。”

皇帝从小在山野间长大,这些年才渐渐学会写字,孩子们背的诗,他听起来有些酸楚,却不甚明白其中含义。

皇帝问:“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先生讲过了吗?”

大皇子说:“先生说,这是一首送别诗。你还没折下那枝为我送行的杨柳,天色却已经很晚了,我是踩着鲜花一路远去,你又何必再唱那《断肠》的曲子。父皇,儿臣听了好难过……”

小皇子轻轻扯了扯哥哥的袖子。

两个小团子一起仰头看,却发现他们威严霸道的父皇,眸中落下一滴泪,悄无声音地浸湿了龙袍。

皇子们在蟠龙殿里用过晚膳,被父皇抱着去明月宫里看望母后。

母后总是在睡觉,懒洋洋地不肯看他们一眼。

皇帝轻轻地把两个小团子放在床榻上,两团粉嘟嘟的小东西就熟练地一左一右趴在了白明轩旁边,眨巴着大眼睛在昏睡的人身上蹭来蹭去。

大皇子委屈地嘟囔:“母后为什么还是不理我们呀。”

皇帝深吸一口气,轻轻抚摸儿子的头:“是父皇做错了事,你们母后不想理父皇了。”

这些年,他终于慢慢学会了做一个皇帝和父亲。

两个小团子上课累了,窝在母后身边就开始此起彼伏地打着小哈欠要睡觉。

皇帝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退出明月宫,让宫人们好生照顾白明轩和两个小孩子。

白家父母之死他追查了两年,却半点线索都查不到。

这座浩大皇城中,他虽是一国之君,身边却总被迷雾蛛网遮挡,什么都看不清。

他生于山野之间,本就是脾气暴戾之人,怎么受得了这种处处受人牵绊阻拦的日子。

皇帝站在明月宫外的台阶上,还在隐隐作痛的头中浮现出昔日旧年九和镇里风雨温柔的景象,更加觉得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