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贪恋着那具消瘦的身子,他渴望着那个总是冷冷淡淡不肯对他笑的人。

去看一眼。

他只要去看一眼就好。

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不发火,不闹事,只要看一眼就好了。

皇帝前二十八年的人生已经被全被清除,治病的过程好像也让他失去了更多能力。

他不知道该怎么拥有一个人,于是只能死死抱住,连喘气的空间都不肯给对方。

或许这样说不对的,可他害怕,害怕他一松手,那一缕飘飘摇摇的月光就不见了。

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过去,怎么敢再放开一份随时会失去的未来。

皇帝站在明月宫门口,沉默着仰头看着阁楼上半掩的窗户。

明月宫的宫女有点害怕,站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皇帝深吸一口气,问:“玉妃这几天状况如何?”

宫女低声说:“娘娘有些嗜睡,却总也睡不好,常常做噩梦。”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他现在在睡吗?”

宫女说:“娘娘半个时辰前刚醒,现在还没睡下。”

皇帝说:“朕进去看看他。”

白月光如今已经怀孕七月多,双胞胎的孕肚格外大,让他行走都有些困难。

可挺着那么大的肚子,人却一日比一日憔悴了,清雅俊美的脸上失去了神采,如画的眉目间一片荒凉。

被皇宫困住的鸟儿一点一点失去了生命力,落下铁锁的狱卒却也成了笼中困兽,咆哮挣扎着不知该撞向何方。

白月光看见皇帝,慌忙起身要跪:“陛下……”

皇帝猛地上前一步,心情复杂地把人搂在怀里,面无表情地说:“你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下跪,就是想让朕心中不忍吗?”

白月光苦笑:“陛下……”

皇帝心中有愧,格外温柔地把人抱回床上,深吸一口气,说:“朕听说你这几日总是做噩梦,怎么回事,太医院开的安神茶没有效果?”

白月光摇摇头,有些恍惚地低着头。

他这几天总是梦见父母亲人,那些梦血淋淋的,断裂的手足在血泊中抽搐,母亲鲜血淋漓的头颅落在地上,恨恨地控诉:“都怪你这个惹祸的怪物……都怪你……”

白月光窝在皇帝怀中,声音犹带着梦魇中的惊惧颤抖:“陛下,臣妾……臣妾想通了,日后乖乖留在宫中,一生侍奉陛下,求陛下……求陛下不要因为臣妾之过,牵连父母家人……求陛下……”

皇帝以前最爱看白明轩崩溃难堪的模样,可现在,他却已经听不得白月光一声哀求。

怀中人每一声哀切的“求陛下……”都像一柄利刃重重的插进他胸膛里,剜着他心中遥远模糊的那缕柔情快活。

若是在三天前,他定会痛痛快快地答应,再也不动白家,只求白明轩在宫中过的能快活一分。

可今日……可今日……

他却再也不能说出那样的话,再也不能信誓旦旦地许诺会保住白家上下的性命。

谋逆大罪,是君王最痛的逆鳞。

无论龙椅上是多么贤明宽厚的君王,无论谋逆之人是何等尊贵受宠的身份,只要谋逆之事败露,君王只有赐逆臣一死以震君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