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玉阙沉了口气,继续整理店铺里的布料。
虽然在这里开了一家布庄,但手里的银两周转不过来,日子还是过得有些拮据的,尤其是离开京城的那天,豆豆惊吓过度又受了风寒,上路后就发起了高烧,到了这里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一直哭闹着让严玉阙不要丢下他。
严玉阙抱着他在镇上跑了很久才找到当地人指的那位郎中,大半夜地敲开门,郎中一见是孩子病了,二话不说就让他们进去,听诊施针,赶紧开了方子让自己的夫人去帮忙熬药,一直折腾到天亮,豆豆的热度才得以控制,严玉阙要给他诊金的时候对方却不肯收,说是无论谁的孩子出了事,大家都会像他这样施以援手,朴实的几句话,让严玉阙心里淌过一阵暖流。
一瞬间,他有些明白了琉琦那年在程家织坊和自己相遇时的感受。
原来当人落入困境的时候,只要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恩惠,便足以令人铭记一辈子。
然后他便在这个镇上落了脚,过起了宁静缓慢的日子,但有豆豆陪着,却也不那么乏味。
待一知道真相后的震惊过去了之后,便觉血缘什么的真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豆豆那么聪明可爱,自己早已经从心底里认定了他就是自己的儿子,而到了现在,自己一无所有,豆豆却还愿意跟着自己,这份父子之情,根本不输其他。
平淡的生活,客人也不多,严玉阙的闲余时间便就多了起来,店铺的生意还没有走上正轨,严玉阙便在空暇的时候坐在铺子里翻翻书,研究研究纹样或是自己动手编编花本,但到底从没做过这种事情,编出来的花本时常让豆豆笑上好久。
这样的日子起初并不习惯,但是过着过着,却也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是极好的,安静随性,仿佛缓缓流淌着的河流,就连心境也渐渐起了变化,心里浮躁起伏的那些东西都一点一点沉淀了下来……
就好像那个时候待在琉琦身边看他表情认真的编花本一般,时间慢慢流淌,但是有很多东西却沉淀在了他们两人的四周围……
只是那个时候没有注意,而现在回想起来,却又已经抓不住了。
严玉阙时不时地会想——琉琦现在怎样了?
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会不会开心满足一些?会不会还在失神的时候露出那种寂寞的表情?
这辈子大多数的时候都在为着自己考虑,要保护自己的家业,要维护自己的仕途,然现在,时常想的却是别人的事情,还是一个致使自己变得如此落魄的人的事情。
在出京城的时候,严安小心翼翼地问过自己。
「爷,你恨不恨刘先生……啊,不……那个连五?他这样待您,您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给予反击?」
那个时候,豆豆正头枕着他的腿睡得正香,脸上还有没有擦干净的泪痕,小嘴噘着,不时嘟囔两句梦话,模样可怜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