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明铠躺在病床上,左小腿上打着石膏,左脸上包着一小块纱布,看不出是什么伤。此刻他正睁眼看着天花板,像是在癔症,又像是在沉思。
“你是他的家属吧?”
“是,我是。”林春晖急忙回答。床上的谭明铠并未朝自己看过来,依然保持着那副样子,不悲不喜的,周身气氛凝重。
“病人腿部骨折,脸上有擦伤。情况不是很严重,等一下警察还会过来跟你说明情况。你好好照顾病人,等一下下楼交钱。”
林春晖连连点头,不住地道谢:“谢谢大夫了麻烦你了。”
交警很快就过来了,简单跟林春晖说明了情况。“监控看到是前边的雪佛兰违章超车,谭先生躲闪不及打方向盘撞上了立交桥护栏,当时车速正常,责任不在他,刚刚已经简单做过笔录了,我们先去处理雪佛兰车主,后续有什么事再找你们。”
林春晖又是点头哈腰地送走了交警。终于送走了所有人,他才慢吞吞地走到了病床边坐下。
他怕谭明铠身上疼,哪也不敢碰,只能用目光仔仔细细把他全身检查了个遍,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身上还有别处伤吗?疼不疼?”
谭明铠看了看他,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又移开了目光。
“人家超车你减速啊,我不会开车都知道这道理,开车小心一点啊,这下可好受伤了多遭罪。”
谭明铠还是没搭理他,目光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一定跟林春晖无关。
林春晖瘪了瘪嘴,掏出手机慢吞吞地开始打字,“我跟小煦说一声。”
“别了。”
谭明铠终于有了点反应,他伸手夺过了林春晖的手机,扔到了一边。脸上浮现出一种林春晖从未见过的表情,或许可以解读为……痛苦?这太奇怪了,林春晖从未在谭明铠脸上见过这种情绪。
他见过的谭明铠,是不耐烦的,无奈的,温和的,有礼貌的,戏谑的,温柔的,耐心的,自信的,可他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
这当然不会是因为脚上的伤。
谭明铠的眼神空茫里掺着一丝痛苦,从林春晖进这间病房以后就一直不曾跟他对视,他的身上呈现出一种无力的灰败,像是刚受到一个受了巨大打击。
别告诉小煦。
林春晖似乎终于嗅到了不寻常,他们之间一定出事了。
二人互相沉默了许久,最终是林春晖打破了这可破的寂静。“我先下去交费,你饿不饿,给你带点吃的。”
谭明铠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林春晖先去大厅交完费,然后去医院外边买了份素粥和蒸饺。店家在熬粥的空档,林春晖攥着手机,纠结着自己要不要打电话问问小煦什么情况,可是想到刚刚谭明铠的那副表情,他纠结再三还是先放下了手机。
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回到病房的时候,发现谭明铠是背着他躺着的,林春晖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也不敢轻易把他拍醒,只能伸长脖子弯折身体看看面朝对面的病人有没有在睡觉,没成想刚把头伸过去,就跟谭明铠看了个对眼。
林春晖尴尬地收回脑袋站直了身体,“我给你买了点粥,医生说疼痛过后需要补充体力。”他讨好地说道,一边小心翼翼地帮他摆放在了滚动桌上。“你吃点吧。”
“你这脚医生说要个把月才能好,你跟公司请假了吗?这段时间就会不会不方便?”
“这石膏重不重啊?”
“医生说你脸上的伤口得一天换两药,不然容易留疤。”
“我先给你交了一星期的住院费,到时候看看情况,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就出院。”
谭明铠目光轻飘飘地递了过来,但那眼神中的阴冷却把林春晖冻得一个激灵。“安静点,行吗?”
林春晖瞬间变成了哑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两个人互相沉默地坐了半天,林春晖心乱如麻,在底下绞着手指头,他有千万个问题想问,但他一下也不敢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天都已经黑透,粥都凉透了的时候,林春晖终于忍不住了,他说什么也想让谭明铠吃点东西,于是飘着嗓子轻声问道:“我把粥给你热热?”声音小到像是偷了油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