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晖呐呐道:“我能干什么。”说着,扣破了墙纸,扣得指甲缝里全是白灰,拿另一个指甲往外剔。
“老大不小了,再过两年该说亲了,现在你弟弟也不用你操心了,想想招儿多赚点儿钱,起码攒个老婆本儿。要不到时候一穷二白,哪家闺女愿意跟你。”通过电话线都能看到林大民那板着脸说教的脸。
林春晖撇着嘴,小声嘟囔着着啥急。
“你说啥?”林大民急了,“没,没说什么。”林春晖在裤子上拍了拍手,把手揣进兜里。
“你也帮我提点一下你弟弟,他不听我的,咱家也就你说得上话。他有学历,人聪明,模样也俊,在那大城市大公司碰到了合适的城里女孩,千万别怂,该追就追,咱又一点都不差,你说是吧?”
林春晖听到这个,放在裤兜里的手一抖,心开始狂跳。
林秋煦已经和谭明铠在一起两个月了。这两个月里,林春晖尽量避免在二人在一起的时候跟他们的碰面,对谭明铠更是避而不见。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同不同意、答不答应,都不会影响自己这个弟弟的决定。这些年来也一直都是这样,自己的建议和想法,林秋煦都会很耐心地听完,然后依然按照自己的考虑去做事。
弟弟从来都是个有主意的人。
但林春晖也是真的不太容易接受这一切,毕竟阴阳相配的观念已经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了二十几年。
可这也并不意味着他看不到真心假意。
他俩在一起以后,谭明铠每天开着他的那辆凯迪拉克送小煦回来,两个人在楼下偶尔相拥,偶尔蜻蜓点水地来一个额头吻,有时候也会忘情地接一个绵长的吻。虽然更多时候两个人只是说上两句话,然后带着亲昵自然地摆手道别。
没有人发现三楼的窗口,窗帘后边那个不显眼的人影。
林春晖从一开始见到他们亲嘴时候的满脸发烫,到现在慢慢波澜不惊,他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真的两个男人也可以像情侣一样谈恋爱。
此刻林大民冷不丁提到小煦的婚事,像是一颗狠狠投入水面的石头,林春晖的心中又涟漪重重。
林春晖不是很会说谎,但凡说谎,必定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他十分庆幸此刻林大民没有在他面前。
“咋不说话?”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林大民问。
林春晖慌忙回神:“没……,我不知道。”他编不出来谎话,只好装作自己不知,他不可能告诉林大民弟弟跟一个男人好上了,现在两个人蜜里调油好的不行。
“你这当哥的!多留意着点啊!有不错的女孩帮着你弟撮合撮合……也是,不错的女孩你怎么能认识……只会你弟自己认识……算了,你多多帮帮我说说他就行,这孩子从小心劲儿大,光顾着学习搞事业,对这些事儿也不上心……男人啊还是要成家才能立业……有了老婆孩子才更有动力……你看咱们村老李家那俩儿子……”
“行了我知道了,我会提醒小煦的,没什么事我就挂了。”林春晖现在最听不得结婚生孩子这之类的词汇,针扎一样的难受。
“你这孩子!怎么跟小时侯一样不耐烦!说你们是为了你们好……”
“爸,还有钱没?”林春晖赶忙转移了话题。
林大民一个人在乡下过的也算舒坦,别家老头儿这个时候要么在攒钱给儿子娶老婆,要么在忙着帮儿子儿媳带孙子。林大民倒好,两个儿子都在城里混,也都一时半会儿没成家,都用不着他出什么力。一个人在乡下没事儿跟老太太跳跳舞,或者跟别的老头打打牌。
林大民总说自己比别家老头儿舒坦多了,但其实林春晖知道,没有人会真的感觉不到寂寞。
王爱花是在兄弟俩初三那年跑的。
这个自珝貌美却不甘贫穷的女人,终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蹑着手脚偷摸搜罗了家里为数不多的现金,连夜奔向了她梦寐以求的大城市。
留下的是沉默的丈夫和两个愤恨又难过的儿子。
林大民三天之内好像老了十岁。
从此,抽最猛的烟,干最累的活儿。
两个儿子沿着各自的道路展开了成长,奔向了远离自己的喧嚣城市。剩下林大民自己,守着对王爱花的恨呆在原地哪也不去。
父子三人谁都没有提到过这个早已从他们生命中消失的女人,默契地好像一开始就只有他们三个是一家一般。林大民渴望两个儿子衣锦还乡给他心里空洞的那块儿填上其他东西,却为此必须忍受着十年如一日的孤独寂寞。
可他说他过的不知道有多舒坦。
那就权当他真的很舒坦吧。
林春晖和林秋煦都不是很矫情的人。他们都是很务实地去追求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林秋煦想得到的就是一个不可限量的未来,林春晖想得到的就是林秋煦得到一个不可限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