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顾廷烨愈发气的厉害,愈发不肯回屋就寝;可他又想念儿子,便晚上常抱儿子去书房睡,如今他哄孩子睡手熟的很,倒也不为难。
若他回来晚,就深更半夜把睡眼迷蒙的明兰推醒,从被窝里把团哥儿裹着抱走,然后明兰就会失眠;若他次日有早朝,会在离开前,满屋黑漆漆的将儿子塞回她的被窝,明兰就会被再度推醒,然后抱着呼呼沉睡的肉团子睁眼到天亮。
对于这种前半夜和娘睡后半夜和爹睡,闭上眼时是爹睁开眼时的娘的生活,小胖子没有任何不适,有时半夜醒了,还能跟顾廷烨玩闹一会子,累了刚好就一觉睡到天亮——摸着儿子刚剃好的肉秃秃的脑袋,明兰无力的叹了口气。
——你知不知道你爹最近在深夜报复社会啊。
这几日夫妻冷战,府里也不是没有动静。
冷战第三日,秋娘蠢蠢欲动,端着盏燕窝想去书房‘探望’顾廷烨,结果不知说了什么,反而惹得顾廷烨不痛快,连碟子带燕窝摔在门外,秋娘回去大哭了一场。
冷战第五日,翠微将常给庄子里彩环送东西的一个婆子,连同她干女儿重重罚了,没人打二十大板,然后一道罚去了那庄子。
冷战第八日,王氏的娘家人进京了。
王舅父外放数年,如今任期满已满,近日要回京述职,家眷先行一步回来,王氏早就想家人得厉害,早早来告知明兰。说是过两日待王老太夫人安顿好后,阖家去拜见长辈。明兰为难了好一会儿,只能期期艾艾的去跟顾廷烨说了,然后眼巴巴的望着他。
顾廷烨面上故作淡然道:“后日我早些回来,我们一道走,团哥儿太小,先不过去了。”
“多谢侯爷。”
明兰就等着他这句话,她原就不想把团哥儿抱过去,可又不想自己做坏人,这句话他来说再好不过了;想着便欢欢喜喜的过去抱着他的胳膊,把脑袋挨了过去。
顾廷烨看了她一会儿,侧过头,心中暗叹一声:她便如一个孩子,很诚恳的认错,老老实实的受罚,很可爱,很乖巧,可她心里并不知道错在哪里,甚至也不愿改正。
肩臂上柔软馨香,她笑面如花,他心里很喜欢,不自觉的就伸臂揽过她的腰,忽然,他很没出息的想——这样也好,就这么过吧,较什么真呢。
到了后日,明兰照旧又去邀了邵氏,她也照旧摇头,歉然微笑道:“你与二弟去罢,待那小 姐俩放学回来,咱们三个一道吃饭。”
大约在小秦氏手中过惯了低调日子,又或者深知顾廷煜兄弟俩的素日恩怨,邵氏在澄园里十分本分,年轻寡妇是非多,平素除了自己娘家,她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加之明兰生产那日,她不曾施以援手,之后见到顾廷烨夫妇更是惴惴,愈发谦和小心。
明兰一叹,柔声道:“那两个丫头便托给嫂嫂了。”
其实她并没有怪她,这世上有几个无私的,大多是先考虑自己罢了。
顾廷烨换下朝服,明兰特意为他挑了一身绣暗纹海棠的墨蓝蜀锦缎袍,然后自己也着意打扮精致,夫妻俩才出门。
王家老宅虽不大,但地段比盛家还要好一些,离皇城不过半个时辰的车马,是以很快便到了,门口的老仆吊着脖子等了许久,一看马车上的玄漆徽记,便知是宁远侯府的盛家姑爷,赶紧恭敬的迎他们夫妇二人进去。
进去时,发觉盛家众人已到了,盛老太太坐在一个白发老妪身旁,老爹盛紘恭敬的侍立一边,满面笑容的说着话,周围或坐或立了一圈人。
上前磕头行礼后,那老妪连忙抬手叫明兰和顾廷烨起身,盛老太太笑眯眯道:“说起来,老姐姐这还是头回见六丫头呢。”
站在一旁的王氏不自然的挪了挪脚尖,王老夫人不以为意,拉明兰到身边,仔细看了:“嗯嗯,果然是个整齐的孩子。老妹妹真是好福气。”
这个所谓的外祖家,其实明兰一个都没有见过,这回初见,侧过脸细看,发觉王老夫人虽年事已高,却鼻梁秀致笔挺,眉目端庄,与康姨妈甚像,想来年轻时是个标致的美人,相比之下,一旁的王舅母便逊色许多,神态严肃,不苟言笑。
王表兄,单名一个佑,生得倒和王氏颇像,四方面孔,口鼻皆阔,蛮敦厚的一个年轻人,自然还少不了明兰的老熟人,嫁作王家妇的康元儿表姐。
此刻她正用倨傲的目光挑剔这明兰的打扮,从她腕子上的青金双环翡翠镯,一直看到她头上的白玉镶金丝偏凤钗,这支凤钗是以七八片羊脂白玉用赤金丝攒成,不论价值,光手艺便非同小可,要将整块羊脂白玉打磨如蝉翼一般薄,据说是已失传的前朝技艺。l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