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寒假里音乐室是照开的,唐远找了份早上在超市理货架的临时工,下了班就去学校练琴,吃个午饭再去餐馆打工到傍晚,日子过得紧凑忙碌。
临近农历年关,钢琴老师不是本地人,和唐远说下周要回老家过年,要元宵节后的那个周六再来给他上课,唐远才开始认真思考今年的春节要怎么过。
每逢佳节倍思亲,他的确注定不能过一个好年。
超市老板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跟送其他员工的一样送了他几张福字和一副春联,他收下后默默塞进了衣柜深处。
小时候父亲过世的那个春节家里就没有贴春联,第二年初母亲也病逝,姐姐把房子卖掉还了欠亲戚的医药费,他就只能在福利院的大门上见到朱红扫墨的年味,直到姐姐有了家,他才又有了家。
如今那个家成了冷清的空房子。唐远怕孤单,还买过两条小鱼来养,没到一周就接连翻了肚子,他就再没敢往家里领过活物。
桑叶已经穿上了喜庆的红色年服,胸前挂着两颗从领口垂下的白毛球,乖乖在一旁搭积木等唐远下课,之后又缠着他念了一会儿故事才同意他回去。
临走时阿姨拿出一个红信封,说是桑青时托自己给他的。
唐远不解地问:“是什么呀?”
“桑先生给你的压岁钱。” 阿姨笑着递给唐远。
“我不能要。” 唐远一下缩回了手。
如果是钱,那看厚度应该是不少的。
阿姨直接往他手里塞,“过年的红包哪能不要啊,讨吉利的。”
人家都那么说了,唐远不好再推三阻四,两只手拿好信封,恭恭敬敬道:“那我等下打个电话谢谢桑先生。”
说完又像反应过来什么,冲着阿姨一脸疑惑:“不对呀,我才是长辈啊,为什么是桑先生给我压岁钱,不应该我给他吗?”
阿姨噗嗤一声笑了,“他那个岁数收压岁钱不合适啦,你还能收几年,快拿着吧。”
唐远茫然地点了点头,“那谢谢徐阿姨,新年快乐。”
第18章
朝公交站走的路上,唐远给桑青时拨了两通电话,都没人接听,刚上车却收到桑青时的短信:刚在忙,什么事?
桑青时本就是寡言的人,发信息更是惜字如金,常让人分辨不出他是耐烦还是不耐烦。但唐远不会想那么多,坐都来不及坐,捧着手机打了好长一段字:桑先生我收到红包了,谢谢!您最近是不是工作很忙?每次我来您都不在家,要注意休息哦,春节我再来拜访您!
唐远把手机塞进棉衣口袋,找了位置坐下,朝掌心哈气取暖,手机又震动。兴冲冲地点开看,见桑青时的回复只有简短两个字:不用。
不懂桑青时是想说 “不用休息” 还是“不用拜访”。
紧接着一条信息又进来:春节我去父母那。
这下意思就明晰了。
唐远的雀跃的心情一下被浇灭了,握着手机又问:那小叶子呢?
桑青时:我带回去,阿姨放假。
唐远旁边没有坐人,否则一定会看出他就像根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的。
是啊,每个人都有家,过年有想去的地方,有能一起庆祝的人,只有他没有。
公车剧烈摇晃了一下,一个没留神,唐远的手机脱手摔了出去。他唏嘘着捡回来,幸好屏幕没裂,想了想只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桑青时发来两个字:同乐。
唐远又盯着对话框等了一会儿,直到手机安安静静地自动锁了屏。
早一个月前唐远打工的餐厅就接满了年夜饭的订单,除了老板和厨师只有一个没买着回家火车票的大姐,一个指望三倍公资养仨孩子的大哥,和唐远这个无家可归,年过不过都一样的可怜虫留下来上班,结结实实从二十九早上忙到大年初三半夜,初四有其他人回来倒班,唐远才有几天假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