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工是一月三号。地铁车厢人满为患,抓着吊杆单手发邮件,附件要用日期命名,这时候我才切实意识到常用的四位数又加了一,是新的一年了。
到办公室,谢弈精神有点萎靡,原本在打哈欠,但一抬头看见我,愣住几秒。
“你感冒了?”他问。
我脱下外套,口罩遮了半张脸。我按了按鼻翼两侧,没摘:“……有点。”
谢弈拉开抽屉,扁平的四方体被杂物塞得满满当当,滚轮不堪重负发出难听的声响,“我这有药,你要不要?”
我摇头:“吃过了。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谢弈切我一声:“口罩摘了吧,暖气开到27度,你捂着不热啊?我不怕你传染。”
絮絮叨叨的,是好意。
我动作一顿,却岔开话题:“你的烛光晚餐怎么样?”
提到这个,他脸色登时一黑:“别提了。还烛光呢,差点没烧成鬼火。”
谢弈和他老婆结婚至今差不多四年。女方是小有名气的心理咨询师,温柔和善,事业有成,两人感情一直不错。但最近几个月夫妻两人小吵不断,谢弈连日挂相,常常一副萎靡倦燥模样,连我都对此有所耳闻。
矛盾集中在国内家庭避不开的问题上——孩子,或者说生育。
考虑夫妻双方工作都非常繁忙,女方不欲在不能给子女足够爱和家庭教育的状态下孕育后代,谢弈早些年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心态却变了。
“你评评理。”谢弈骂了一声:“先不说我俩父母这边都催得紧,我跟你嫂子过完年也是三十三四的人了。严格来说已经人到中年,我现在特想要个孩子我又有错吗?她该委屈,我就不该委屈了?”
家务事,我本来不方便发表意见。但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是开口:“怀胎十月要付出的代价很大。你得体谅。”
谢弈:“嘿。你小子哪边儿的?”
“哪边都不是。”我想到我妈,又想到我自己,所以告诉他:“爱和陪伴很重要,嫂子学心理的,原生家庭的影响她应该更清楚。”
“……”谢弈无语:“算了,我跟你一个单身狗说这个干嘛。等到我这个年龄,结了婚,上有老下缺小,你自会明白了。”
“……”
话不投机,我干脆闭嘴。
气氛有些尴尬。
“对了。”谢弈话锋一转,把话题岔开,笑得意味深长,“跨年那晚吵完架,我不想早回家,就在万贸底下抽了几根烟。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听到“万贸”,我喉咙一紧,神经过敏般的往上拉了拉口罩:“……什么。”
他勾手,等我拿着订书机靠近,才古里古怪开口。
“我看到人亲嘴儿,俩男的。”他贱兮兮笑:“场面很他妈激烈。”
“啪”一声响,手里的订书机被我猛地按下去。
低头,才发现钉子卡在了材料边角的字上。
作废了,要重打。
我这么想着,暖气都烘不暖手指,关节僵得很难再动作。
又拉了拉口罩,我干咳两声:“哦。”
谢弈挑眉:“不觉得刺激吗?”
我心慌了一秒,又很快静下来,面无表情地反问:“很刺激吗?”
谢弈啧啧道:“还真是三年一个代沟。男同激吻在你们九零后眼里已经是小场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