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愧疚和心疼:“你就不能按门铃吗。”
他低头看我:“房间都是暗的,我怕打扰了你休息。”
我问:“那我要是真的休息了,没看到那个短信呢?”
他说:“那我也不是傻的,最多再站两小时就回去了。”
“……你到底来找我干什么?”我说。
他把怀里遮得很好的东西递给我。我借着檐上那盏小夜灯看清,是在冬天时借给他的那本《情书》。
魏丞禹低声说:“一直没有找到时机还给你,今天带过来了……”
我闻着闷湿的水汽,一下子呼吸不过来。那时候把这本书借出去,就从没想过还要拿回来。甚至暗自窃喜,觉得四舍五入是给魏丞禹送了份情书。
我朝他尴尬地笑了笑:“不用,我送给你了,你收下吧。”拜托,请你收下吧。
魏丞禹摇头,说:“我已经看完了,你的就是你的……”
“我说,不要还给我,送给你了!”我捏着伞柄往后退了一步,靠到墙,退无可退。
他却恍若未闻,一手抢过伞,试着把书往我怀里塞,比我想象地还要执拗。
我们无声地对峙。最后虽然我万般不情愿,还是让他得逞。
这一本《情书》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到我手里。
我攥紧了书,装得平静问:“还有事吗?”
魏丞禹顿了顿,说:“今天晚上吃饭,他们在玩游戏,我抽到的大冒险是向通讯录第一个人打电话表白……”
“嗯!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解释了。”我打断他的话,强弯起嘴角做掩饰,语气竟因此变得如此轻快。
“嗯……”魏丞禹磕绊了一下,“我还没说完……”
我抱着书,眼眶还是孵出眼泪来,同雨水在这个潮湿的夜晚一道蒸发。压抑一整晚的情绪终于因为没有宣泄的刀口,兀自膨胀,野蛮生长,然后“嘭”一声,爆炸了。
突然清醒意识到,对我来说,青春自然不会永驻,夏天也不是无尽的,甚至大冒险的一句“喜欢你”,都没办法听到魏丞禹亲口和我说。
我后背贴着墙,胡乱地想,想到妈妈微博上那场给妹妹置办的豪华百日宴,想到我呆在阴影里,她说“不卫生”。明明都是秋天冬天的事情,可是我站在夏天里突然回想起来。
其实我都记得,我记性很好,什么都能记得,三个字也能记得。
为什么魏丞禹连一本书都要还给我啊,是也觉得不卫生吗,是因为我是同性恋吗?
雨越下越大,他正要继续说什么,我半垂下头,小声道:“你真讨厌。”知道我是同性恋以后就应该有所警觉,离我远一点,这样我才不会有非分之想。
毕竟想象和意淫只有一线之隔,但想象的时候,也有真的可以得到的错觉。
魏丞禹顿了顿,问:“……你在哭吗?”
看见了还要问。我恼火道:“没有,再见。”
他的动作一下子局促起来,先把伞换到了左手,要来抹我的眼泪。我不耐烦挥开,下一秒他把伞丢了抱住我。
我们两个都只穿了短袖,他抱得很紧,比我高的体温迅速传导而来。
魏丞禹一只手箍住我,一只手摸我的后脑勺,揉了揉我的头发,像在摸小狗或小猫柔软的皮毛。
“我前面还想说……”他接下去讲。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看不到脸,但我感觉他在紧张。
“虽然……‘喜欢你’是大冒险要说的话,但是也是我的真心话……我……确实喜欢你很久了。”他说,“诶,虽然……我不是你理想型,但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我心跳得很快,以为是在梦里,越过他的肩膀看到我的直柄透明伞掉在地上,伞面朝地,像湖里一艘无篷的船,雨点落下来,蓄了好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