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北不爱闻烟味,便敲了敲一旁墙上的警示牌,上面写着“禁止吸烟”四个大字。

男人看到后奇怪的瞅了他一眼,将烟从嘴边拿下来,不情不愿走出小卖部。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卖烟不让抽烟,装什么洋相。”

后来张小北才知道,那人便是李民。

他有些微微的讶异,李民明明只有三十多岁,按理来讲正值壮年。可那半头的白发和满脸的沧桑,把他的年龄整整拉高了十多岁。

跟李民一起回来的,还有他在城里找的媳妇和两个儿子,一个5岁一个4岁,正是皮的时候。每天在院子里上窜下跳,喧闹的声音张小北有时在自己房间都能听得见。

除了这些还有摔碗砸盆的吵架声,这个最让人难以忍受。不光因为它每次出现的时间都在夜晚,张小北准备入睡的时间。还有女人尖锐的叫喊声一下划破无际的黑夜,惹的人更是心绪烦躁,无法安眠。

不光张小北一人被他们夫妻俩整得夜不能寐,王婶子几乎每天都会来找张小北吐槽。

“你知道他们为啥老吵架不。”

“为啥呀。”

“啧,还能为啥,不就为了钱呗。我听对门的老高他媳妇说的,她在李民隔壁住着,听的真真的。李民那个媳妇呀,真是个见钱眼开的。整天在家逼着李民出去找活干,你看就现在李民现在这个身体,还能干个啥,为了这天天晚上闹,天天晚上吵。李婶子让他俩跟着村里种草莓,李民那身子骨估计都干不成,还是全得靠他媳妇儿。他媳妇就不乐意了,天天骂李民是窝囊废。以前光晚上骂,现在白天也不忌讳了。知道李民为啥回村儿都不咋出来转悠不,臊的。”

王婶子说着笑了起来,转而又叹口气,感慨道:“这就是报应呀。”

“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你回村晚有些事你不知道。知道李民跟他上个老婆为啥分开不,就是被现在这个闹的。这女的在他们工地做饭,她男人死了,可看上李民了。那女的也算有点姿色,不然两人也不能看对了眼。李民跟着了魔一样要跟他老婆离婚,李婶子怎么劝都劝不住。就因为这事,李民他媳妇算是把李婶子给怨上了。不然结婚后,怎么一点钱都不肯让李民打呢。要我说最苦的还是楠楠那个孩子,他妈因为他爸出轨的事,彻底跟他家断了往来,连孩子也不管了。”

张小北听后也是一阵唏嘘,心中觉得可能真如王婶子所说,是所谓的报应吧。

对门的吵闹声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状况也越来越激烈,大有不把房子拆了不罢休的架势。但突然有一天却意外平息了下来,让张小北乍然有些不太习惯。

这天李民带着个卷发女人进了小卖部,两人动作亲密,张小北猜测应该是他老婆李芳。两人先是在小卖部转了几圈,不同于其他顾客,两人在货架前转悠的很是仔细,像是在搜寻着什么。李民手里拿着手机,还对着货架拍起了照。

“你好,你们要找什么?”

李芳听声笑盈盈朝他走了过来,“你就是小卖部的老板呀,可真年轻。”

说话间,她身上那股呛鼻的香水味毫无遮掩的挤进张小北的鼻孔内。他不动声色的往后轻轻退了半步,“怎么了?有事吗?”

李芳没回答,快速地撇了还在里面拍照的李民一眼,冲张小北挤眉弄眼的小声道:“你这小卖部,一个月也得赚不少钱吧?”

听起来像是在问他,但语气却十分肯定。加上李芳有些轻浮的作态让张小北十分不喜,淡淡道:“糊口罢了。”

李芳的表情明显不信,她抹了红色指甲油的手在空中轻挥了一下,“什么糊口,我这几天都看到了,你家生意好得很,来来往往的都是客人。对了,我看你家的零食卖的都挺便宜的,是从哪儿拿的货?”

说完见张小北表情有些不对,忙又补充了一句,“嗐,我可没想干什么,就是觉得批发的地肯定卖得便宜。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孩子爱吃零食,又不好不给买,想去批发的地方看一看。”

“网上。”张小北说。

“网上?”李芳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扯开鲜红的嘴唇冲张小北一笑,“谢了小老板。”

李民这时走了出来,李芳上前挽住他的手臂,两人笑着回了院子。

又过了几天,就见李民两口子坐着辆三轮车回来了,车上载着不少东西,两人坐在上面意气风发的。

李民招呼着师傅帮他把东西搬进院子,张小北眼尖,看到其中一个箱子上写着烤肠机三个字。再结合下两人前几天来他这里那副奇怪的举动,不难猜出来,这是也要开小卖部了。

果然第二天,两人的摊子就摆了起来。就在门口支了几张桌子,卖起了烤肠、面包和腊汁肉夹馍。李奶奶家刚好也在村口,并且从王家庄过来的人会最先经过他们的摊位,还真拿走了张小北不少生意。

而且李芳不愧是以前做厨娘的,那腊汁肉夹馍做的还真挺香,买的人中午那阵还排起了小队。

张小北倒觉得没啥,他也不能只准自己开小卖部不让人家开吧,只要正经做生意,不搞什么花花肠子,大家公平竞争这没什么。就是李奶奶好似因为这件事十分地不好意思,那天拎着一袋香蕉、一箱奶跑到张小北这里道歉来了。

“对不起小北,抢了你的生意。但我家小民,那个身体是种地也干不了了。他再怎么样,也是我儿子,我老来得子,就要了这么一个。”说着抹起了眼泪,“不过你放心,我跟他俩都说好了,要是肉夹馍卖的可以,以后就只卖这些,加个凉皮什么的。我还能干,一家人一起忙活,也能活得下去。”

张小北看着她,常年的劳累让她的腰背早已弯了下来,可突然返家的儿子,又让她将这背脊硬生生拉直了再次扛起生活的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