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这么直接地问,是因为我对作品有信心。归根结底,得相信自己作为观众的直接感受。
“还行,没有被骂得很惨。”
他目不转睛盯着我,眼神仿佛有了具体可感的重量,沉沉地压在我心口。
有一会儿,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对方。我不确定自己想了什么,但有一股清晰的欲望在身体里掠过。
我猜他也是。
我们握住了彼此的手,他用拇指轻轻摩挲我的皮肤。后来像是忍受不了什么似的,低下头,垂落目光,眉心堆做一团。
“阿雪,”我隔着桌子凑过去,仰脸试图看到他的表情,“没事的。”
他点点头没说话,然后放开我,将自己的椅子挪开了一些,让律师面对我。
后者秉持专业礼貌的笑容,伸出手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林昭,是你今后的辩护律师。”
“我知道你已经在警方那边交待得很清楚了,我过来主要是想向你做一些确认,关于你个人那件事的部分。”
“我明白。”
林昭翻动手里的材料,问:“方便再陈述一遍当时的过程吗?”
我点点头,第不知道多少次回到那一天。
那是我在那家酒店当“摄影师”的第二年了,展云鹏人大胆,擅社交,谈下了某个平台的独家拍摄权。
他们主要提供的视频类型是S/M,但当然要比正常人玩得要凶,有很多附加元素。譬如乱/伦、群体、血腥……
被拍摄的对象来源很杂,有为赚钱自愿来的,有被骗来的游客,有无亲无靠的流浪者,有因残疾或是别的问题被抛弃的人。
人们的兴奋点五花八门,我们的雇主极尽想象和所能提供满足。作为“摄影师”,我包揽过展云鹏接下的所有别人不愿意拍的项目。
有时候,拍摄过程很长,摄像机下的场面带来的冲击和压力很大,加上封闭的环境,人很容易在当中精神失常。
那一天,我拍的是一对母子。令人心底生寒又兴奋的组合,主题包含血腥。
我一般不关注被拍摄者来源,但这对母子从一开始就让我不舒服。
儿子看上去二十多岁,状态非常暴躁,面孔上浮着赌徒们惯有的麻木阴狠的神色,想必被带来做拍摄也是因为在酒店赌多了赔不起。
他们显然不知道要拍什么,母亲唯诺迁就,还不时出口安慰儿子。
我在摄像机后面不禁多看了一眼这个可怜女人,做好忍受接下来数个小时的恶心与冲击的准备。
果然,等拍摄内容被公布,且得知有网络直播之后,女人反应激烈,连连后退。
但进了地下城的人,绝没有逃跑的可能。
而儿子的反应与母亲截然不同,他非但未见抗拒,还有些兴奋,冷眼旁观酒店的人制服自己的母亲。
我记得很清楚,那场拍摄进行了七个小时。
那七个小时里,我见到了一个人……不,也许他已经无法被称为一个人——能对自己的生身母亲所能做的最恶劣、最残忍的事。
一直以来,我之所以能接那些的最脏的项目,就是因为我精神足够稳定。然而纵使是我,也有崩溃的时候。
“太巧了,真的太巧了……”
我握紧双手,盯着桌面,重复这几天说过不止一次的话。
“那个女人的名字和我养母的名字一样……也许只是同音,但念起来一样,所以我……我冲动了。我无法忍受一个人叫着那样的名字做那样的事,于是走进了摄影画面。”
这一段,迟雪应该已经从材料中看到了,但这是第一次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