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算人性,没有订一大早的,但我依然没能睡多久。
早上醒来出客厅,白助理和曾玉菡都在了。
前者准备送我去机场,后者一副成功登堂入室的得意嘴脸,已经很不把自己当客人了。
最过分的是,茉莉把自己的牛奶分了他一半!我给她做了三年便宜舅舅,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殊荣!
而宋蔚然欣慰的笑容和表情,更是让我心头泛酸,有点挪不动脚步。
听到我出来,她转头将注意力腾了一点点给我,脸上笑意仍沉浸在客厅那和谐的一幕,连带看我的眼神也充满母性。
“快过来吃早饭吧,早点出门时间充足。”显然,她知道我要几点走、去哪里。
我一声不吭,默然过去坐下。她与我面对面,眼神不时往客厅瞟。
不得不承认,她现在这副心有挂碍,充满期待的样子,比过去动人。
“你真的觉得他可以?”半晌,我忍不住问。
闻言,她抬起脸,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眨眨眼:“什么?”
“他是好人,但要托付终身……”
“说什么呢?”宋蔚然笑盈盈地打断我。耳中无声并不影响她的声调语气在我脑子里呈现,那尽是愉悦。
“托付什么终身?要托付也是他托付给我,难道你觉得我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这话我能怎么接?
宋蔚然侧过脸静静望了望他们,接着回过头,看着我。
“阿程,你误会他了。不止你,连他自己也误会自己了。他不是喜欢我,他是喜欢我这样的妈妈,你懂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再去看曾玉菡和茉莉在一起玩的样子,我忽然就有了新的体会。
原来他不是靠收买茉莉接近宋蔚然,他是在和茉莉一起过童年呢。
他把茉莉当成自己的玩伴,把宋蔚然当成自己最向往的、别人的妈妈。借着友谊的双桨,偷偷享受一点这个妈妈的温暖。
可怜的小东西,怎么我被抛弃了得不到他们的爱,你承欢膝下也这么寒碜呢。
吃完早饭,简单收拾一些东西,和他们道过别,我便出发。一路顺利,飞机正点,不久后航班就起飞了。
夜里没睡好,旅途近三个小时,我几乎全程在睡梦中。
起初是没有梦的,不知从哪一次气流颠簸半醒开始,我踏入一片熟悉又陌生的迷雾。熟悉,是因为以前经常梦到。陌生,是因为很久没来。
它最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好像是在越南呆到第八个月,第一次进行地下拍摄之后。
时间间隔太久,我也刻意遗忘,便早就记不清那是一次怎样的拍摄了。反正不是乱七八糟的、被迫进行的男女交(媾,就是什么刺激眼球和精神的危险游戏。
我完成工作之后昏天暗地地大睡了两天,梦中反反复复走入那片迷雾。它没有入口也没有尽头,我在里面惊惶不已,拼命逃跑。
同样的梦境来过几次之后,它轻车熟路地变成梦魇,从梦里勒着我到梦外。同样,我也很快找回对付这种东西的经验,与其抗争不休。
长达大半年,它总在升级欺骗、压制我的手段,我则不断破解,然后无视。循环往复,互不相让,堪比搏命厮杀。
后来我不再梦到它了,我以为自己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