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初单看白助理说话还没理解过来,尔后才捋明白,原来曾玉菡的母亲常年住在一座佛寺里,是一名俗家弟子。
曾玉菡听了,态度略有松动,转过身背对白助理,鼻头一皱,神情有些怨念:“哼,她想见我我就要见她吗?她配吗?”
白助理默然不语。好一阵,他们两人都没说话。
曾玉菡面对着我,起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抬起脸,眼神试探,一字一句口型清晰地问:“哥,你愿意陪我回家一趟吗?”
他第一次这样叫我“哥”,提出这样的请求,全不在我意料之内。我一时愣住。
他似乎也自觉唐突,欲言又止地抿了几下唇,但终究是没有撤回邀请。
脑海中过了一遍手边的事情,说清闲,也有的是悬在心头的问题。说忙碌,又哪一件都只是被动等待。
何况,无论是展云鹏的麻烦还是孤绪路十六号的买卖,他都半只脚掺在里面,情况清楚得很。我要是拿这些推脱,也太敷衍了。
不知不觉,他竟然已经成为我不愿意敷衍的对象。真的是奇怪,他仿佛天生有一种吸引,让我不由自主信任他,拿他当自己人。
“好吧。”看他眼巴巴的,我到底点了头。
他眼神蓦地亮起,迸出一丝兴奋,回头对白助理的态度焕然一变,笑意盈盈,又像我刚认识的那个娇纵小少爷了。
于是,定下一趟意外拜访。
萧泰林在阳城这宅子看起来像是一处避世之所,远在郊外,买地自建,面积广阔,配套了一个小公园。
宅子在公园尽头,是日式风格的木质建筑,做得古色古香,而且够大。要是偶然经过,很容当成什么未知的名人故居看待。
曾玉菡让白助理把车停得很远,然后带我走一条蔷薇生满两侧的小道,到达一个看起来就不像正门的入口。
这时,他手机有来电。
他看了一眼,摁掉没接,只回头问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向老师,你有没有什么从来没见过,但很想见一面的人吗?”
“什么?”他是所有人里讲话最迁就我的一个,口型总是清晰,但我还总是疑心自己没读准确。
他手机又在兜里振动起来,这次他掏了出来,有点不高兴地撇撇嘴,给我看来电显示。是迟雪。
“烦死了。”他表情忿忿地按下绿色接听键,转身接听,没两秒钟又挂了,再转回来,“他担心老头子老太婆把你吃了,让我保护好你!”
“……”
迟雪显然不是说这些。
但他不愿意如实相告,我就不多管闲事。摊摊手表示不在意,等着他开门。
他对我的态度很满意,通过面部识别带我进了宅中。
一踏进门内,他就流露出一种忍耐和抗拒的情绪,步履匆匆,还不断回头示意我跟紧。
这门后的庭院设计讲究,气象斐然,可惜我没有闲暇欣赏。
进入室内,他把我带到一间小客厅,嘱咐我等他一会儿,就钻到别处去了。不久后,换了一身相当正式的套装出现。
“走,带你去见我妈。”
这话听来怪怪的,尤其是他还穿成这样。我不禁警惕,没动,用疑问的目光看着他。
“放心,不是见家长。”他摊摊手,展示自己的行头,“我不想拿儿子的身份见他们才穿成这样,我爸见了我这身能自己气得心脏疼。”
说到“心脏疼”三个字他笑得格外灿烂,好像惹萧泰林生气是他莫大的乐趣——也许真的是。
在我看过的很多书里,主人公都需要花费半辈子时间处理自己与父亲或母亲的关系,可能这是世界上大部分原生家庭难以避免的命题吧。
真好,他也有这样的人生难题——我的意思是,有些人根本没机会为此痛苦,比如我和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