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之后我其实很少来这里,他不一定真的还认得我,只是看我脸熟,跟我搭两句话罢了。
我也回得敷衍:“一般般,瞎忙。”
“大家都是——诶!输了!”他懊恼地“啧”了一声,把游戏机扔下,头习惯性扭向监控录像,突然瞪大眼睛,高声一喝。
“往口袋里塞什么呢!拿出来!”
话音未落,他就霍然起身大步跨出收银台,直冲一个货架后面。那个货架挺大,足以挡住我们这个位置的所有视线。
不一会儿,他就从里面揪出来个小男孩。
“第几次了你?东西赶快拿出来,家里人电话号码给我,这次非要有人来接才能放你走!”
他声音不高,语气也不凶,反而有几分慢条斯理,仿佛做好了慢慢磨的准备。
小孩看不出慌张和害怕,只垂着脑袋不吭声,顺从地从口袋掏出一把金属模型枪。
华哥道:“你要给我三倍赔偿,一个月之内不准进我门,听到了吗?手机号!”
小孩儿低声嗫嚅:“没……没有。”
“什么没有?你爸妈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哪个都行,别在这里装!”
“没有人。”小孩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微微抬起头看着华哥,“没人在家,他们不会接你电话的,也不会来。”
“那我就报警了!”
“你……那你……报吧。”挣扎不到一句话小孩就放弃了,说完话他扭过脸看门口外面,表情空洞冷漠。
我也正好回头,与他视线不期而遇。目光相碰的刹那他忽然露出惊讶神色,眼神在我脸上逡巡,越看越犹疑。
这么面对面细看,我也开始觉得他眼熟。
正当我在脑中搜索这种熟悉感的出处时,他猛地朝我上前一步:“表哥!”
“……”
与此同时,我也想起来了——他就是孤绪路十六号现任住户家那个孩子,向美芳的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的儿子,我的便宜表弟。
上一次见到他,他应该还只是刚上小学一二年级,小小一只,感觉没比华哥的收银台高多少,现在看起来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他叫什么来着?
“那个……你,”我跳过点名相认环节,指指收银台上的模型枪,“什么毛病,一支枪没钱买啊?还用偷的!”
身边唯一的孩子茉莉是个聪明省心的小宝贝,我训人技能修炼不足,开口没什么水准,一味凶巴巴。
这便宜表弟看来却是个被骂惯了的,听完我这句质问不怕反笑,还自来熟地黏上来:“表哥,你也算我家长,你帮我赔吧,检讨书帮我签个名字!”
“……”我被这等不要脸震撼了。
不等我表态,他又立刻回首问华哥:“老板,我表哥领我走行不行?”
华哥斜身靠在台上,眯眼看向我,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笔记本:“要看你表哥愿不愿意了,你先把检讨书写一写。”
小混蛋听了,屁颠屁颠过去拿笔摊开本子,落笔飞快。
华哥低眼看他一下,摇摇头,冲我无奈叹气:“惯犯了,家里人都不管,今天要不是你在这里我肯定送派出所去。”
我无话可说,尴尬笑笑。
意外当了回冤大头。收拾完这摊烂事,外面雷雨也近尾声,路上已经有不撑伞的行人。
便宜表弟捡了便宜倒还算会卖乖,围着我左一句感谢右一句恭维,还表示要还钱,拉住我就往十六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