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回答道:“对,是孤绪路十六号。现在是芳妈的哥哥还是弟弟一家在住,好像翻修过一遍,这照片也是几年前的了。”
他听着,微微抬眼看我。夜色中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忧郁,借着路边灯光仿佛要照进我心中。我不自觉往后退一步,冲他挥挥手,笑。
“那我走了。”
“等等,”他一脚跨下自己的保姆车,离我近一些,“我还忘记问你,你今天到底来这边干嘛的?你不住这附近对吧?”
“是不住,我只是过来看看……有这个习惯。”脑中只花了一瞬去思考是否将向美芳忌日这件事坦诚相告,本能选择是不。
他没有注意到异样,只问我:“你现在住哪儿呢?”
“丹江新区。”
“哦……”
这个答案范畴太广,他显然不满意,大概觉得我在敷衍。车里不知是经纪人还是助理的小姑娘又在喊他,提醒他什么时间快到了。
他脸上有不耐烦一闪而过,最终对我无奈地笑笑,说回头联系。
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出乎意料,回到丹江新区的家里,我洗了个澡后很快就躺在被窝里睡着,并没有曾经想象过的那种感慨万千与失眠深思。
做梦倒是不可避免,依稀记得梦境都与少年时期有关。画面零碎,场景无序,试图从里面找出一段包含完整前因后果的片段都没有。
一夜醒来,什么都记不清,连昨天的偶遇都好像一并远去,只留下脑筋微微发胀,项上脑袋要疼不疼的。
当然,我还记得迟雪说要“回头联系”,也相信他有几分真心想联系我。这么多年,定然不止是我对他有好奇,他对我们也一样。
但我应该不会再见他,因为没有必要。
如果我们之间在完成重逢之后还需要有什么联系,那么微信好友列表中互占一席足矣。这是人生缘分的馈赠和印迹,我不会拧巴到连这都否定抹除。
而除此之外,皆属多余。
洗漱完毕,发现冰箱里已经没有什么吃的。我给宋蔚然发信息问她几点到,早的话顺便买点菜回来,然后打算出去解决早餐。
宋蔚然不久后回复“ok”,我就知道接下来我又不必操心家务事了,不由一阵轻松,转而约了个一直有兴趣投资我们的东南亚华裔。
我开的书店叫春风不醉,目前经营了三年。
这三年一直是我和宋蔚然投钱和管理,我们尽了最大努力去做一家纯书店。但很遗憾,这条路一如我们起初知道的那样,走不通。
所以我们还是在今年有些屈服了,打算做成兼具休闲餐饮功能的公共空间。尽管概念和模式都不新鲜,也只能姑且一试。
今天约的东南亚华裔姓郑,主营咖啡,在越南有自己的咖啡园和茶园,祖籍是阳城附近的一个县,对阳城多少有些乡情。
他看中了春风不醉的地理位置,一度想从我们手里盘去开自己的咖啡体验馆,屡遭拒绝之后就提出投资合作。
他颇有野心,想打造品牌做概念营销,再迅速开一系列连锁店面,争取融资上市。
打这套主意的人很多,思路和理想很美好,但我从不认为靠谱;而且他们也不是真的爱书。所以我既不赞同也不奢望,眼下纯属为生计一试。
已经坚持了三年,无论如何我都不舍得春风不醉关门。
约见地点是一家大型购物中心,那里今天有个什么商业活动,郑老板似乎是作为合作方受邀出席。我打电话时他正喜气洋洋地准备出门,就顺便把我约在了那边。
我估摸着时间,在活动尾声到达目的地,一家位于购物中心四楼的咖啡厅。郑老板定的座位在咖啡厅浪漫的室内露台上,朝外往下看,正好可以见到一楼中庭的活动现场。
人山人海。
大概是请了明星艺人,年轻的粉丝遍布一楼活动现场、二楼和三楼的围栏,四楼因为构造不方便站人,才没被占领。
我大致扫了一眼,没当回事,收回目光一边跟宋蔚然发信息一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