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因从这个狭窄的缝隙里,一点一点地爬了出来。他的蛇尾缓慢地恢复知觉,用尽量小的声音挪动。随后,他开门进入了盥洗室,趴在洗手台上几乎脱力,首次脱离药剂和实验员的异变,差一点就榨干他的所有忍耐力。
阿诺因缓缓调整呼吸,等到气息顺得差不多之后,才抬起头用冷水泼了一把脸。他抬起头,见到镜子里的自己。
魔物的尖牙,竖瞳的双眼,还有周围闪烁着的、偶尔变成热感应成像的画面,以及后背隐隐约约的痒。
阿诺因闭上眼,将脸庞扎进了冷水里,将整个思绪都冰冻住了,他再度抬起头时,黑发上的水珠顺流成线,他盯着眼前滴滴答答落下的水珠。
……正常人的身边,是容不下自己的。他早就知道。
虽然这么说很过分,但凯奥斯先生真的不算是什么正常人。他逐渐冷静下来,从不幸之中庆幸地想着。
就在阿诺因进入盥洗室平复自己的时候,房间内攀爬上来、浓黑如墨的阴影里,沸腾如泡沫般浮现出无数肉芽般的触手,密密麻麻地攒在一起,它们有的裂出圆眼睛、有的裂出猩红的嘴和舌头。
它们一起看着凯奥斯。
而掌控身体的主思维纹丝不动。
粘稠的阴影像是液体一样,几束肉芽汇聚成一个长长的触手,它伸展过来,盯着一只眼睛和一张嘴,裂开布满几排尖齿的嘴巴:“鲜美的食物,鲜美的天使……我要吃掉他,让他做我的天使。”
这也是凯奥斯祂本人的念头,邪神的本质就是混沌、复杂、难以捉摸的。祂像是一个黑洞一样,未知、不可视、不可探索。
而且最重要的是,祂除了神格以外,还没有足够的信徒对他进行约束,这代表着祂什么想法都有可能诞生,这也是正神和邪神之间最大的区别。一个没有约束的神明,这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
凯奥斯道:“天使,牵线木偶。”
眼前的长触手歪了下“头”,如果这是头的话。它的眼睛眨了一下。
“拉瑟福德的天使,都是被磨灭的牵线木偶。”凯奥斯面无表情,“阿诺的美味不在于此。”
长触手有些被说服了,它咔咔地转动着嘴里的几排尖牙齿,逼迫般靠近金发男人的脸庞前,发出细密的、空洞的笑声:“你的意念千万别松动,不然由我主导,我可不保证会对阿诺做出点什么来。”
“你可以随意。”凯奥斯道,“我们是同一种存在。”
正是因为是同一种存在,长触手才显得这么暴躁和放诞,它对主思维是没有敌意,一个生物不会敌视自己,但作为邪神的一个意念,它仍旧希望自己能取得祂——也就是这个存在本身的领导权。
这不代表它会违逆主思维的意愿,毕竟,它和主思维都是同一种存在,如果有一天目前的主思维松动,由它进行全面主导,那么原本的主思维也会服从它的一切选择。
长触手终于收回了窜动的,阴影里的肉芽也不再各自争吵,而是慢慢地缩回了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