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恒颜何曾不是这样想?最后的真相总是近在眼前,偏又无端蒙上一层雾霭,致使外面的人永远看不大清,便也只能被蒙在鼓里,始终出不去了罢。
“我只是之前听说,咱俩在外整整一个年头,如今的铜京岛今非昔比,早已沦为一座无人的荒岛。”谢恒颜道,“我是放不下心……那里好歹是我的故乡,所以想回去查证一趟,看那些传言究竟是真是假。”
“……那好。”印斟拉过他的双手,硬声说道,“让我同你一起去,往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谢恒颜想了想,还是转移了话题,对印斟说道:“咱先不说这个……印斟,我这另有一样物件,须得由你来过目。”
印斟问:“什么物件?”
谢恒颜站直起身,左右扫过一眼,在确认门后窗外无人窥听之后,方缓缓伸手入袖中,取来一样近半指宽的泛黄书册。
“刚才,曲老先生喊我去了一个地方。在那里存放着整座翡石村目前所有的藏书,包括过往数十年来,各家族之间往来联姻的记录。”谢恒颜道,“……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印斟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喊你去那里做什么?”
“先别问这个,你快过来,瞧瞧这玩意儿——我临走之前,特地顺进袖里的……差点没让他发现。”谢恒颜说着,将那微有破损的纸页翻开——印斟凑近上前,方见其间密密麻麻一行小字,显是放置的念头有些久了,大部分的字迹几乎变得模糊不清,但勉强还能认出是些人名。
“你乱翻村里这些东西,确定没人注意?”印斟诧异地道,“这都写的什么?……完全看不清楚。”
“哎,你这个人,为啥从来不分重点?”
谢恒颜长叹一声,一面手把手拉着印斟翻页,一面极是清晰地对他说道:“我想告诉你的是,他们翡石村很久之前,曾与某个穆姓家族有过姻亲的关系。你过来,看这个人……”
印斟应声挪去了目光,却见谢恒颜食指所向的,是一个非常陌生,但又带有某些熟悉感觉的人名——谢开韫。
此人数十年前,乃是长期往来于南方一带村镇之间,小有名气的游医之一。后是因着机缘巧合,娶回曲家的女儿为妻,两家人由此为契机交好多年——而在之后还有无什么联系,书册上也并未做过任何详细记载。
“穆开韫,背后穆姓族人临水而居,世代为医,惯来云游四海,济世救人长达百十年之久。”谢恒颜垂下眼睫,依照纸页间的内容,一字一句出声念道,“其背景家世历史悠长,且多系于名门世家,常与朝中王公贵族有所往来。”
“……最后是因何而没落?”印斟问道。
“这上头没说。”谢恒颜将那小册翻来覆去掂量好几遍,后终是摇了摇头,对印斟道,“可能做记录的时候,穆家还未出现没落的状况……至于后来为何匿了踪迹,完全得不到确切消息,也就未可知了。”
印斟又道:“有说原先在何地定居么?”
“也没说,可能是游医世家,没有固定的居所。”谢恒颜道,“再往后翻了看看,有无什么别的东西……说不定有意外的发现呢?”
正说话间,已是顾自伸手来,拈向那本书册的最后一页——偏当他指节挑开纸页的短短一刹那,一股白中泛青的厚重烟雾倏而散开,自那书册底端冲脱而出,霎时将要涌向谢恒颜的面庞!
“小心!”印斟陡然扬声。下一刻,单手猛地发力,在挡住谢恒颜的同一时间里,合拢书册并将它隔空抛飞出去!
——伴随哗然一道悠长而清脆的响声,掀开的纸页拍打在屋内单薄一层雕窗之上,如雪般白的烟雾瞬间涌现而出,不出片刻便铺天盖地扩散开来,几乎占据了整间狭窄而拥挤的卧房。
“烟雾有毒!不要呼吸!”印斟低声道,“抓我的手……过来!”
“印斟!”
谢恒颜登时变得惊慌失措,房间中的灯光原就昏暗不堪,如今大团灰白色的烟雾扑面而来,致使模糊不清的视线又添一层多余的朦胧。
谢恒颜几乎看不见周围的东西,混乱中,他只听见印斟一直在说话,两人站定在原地,谢恒颜拼命拽过印斟的手腕,一时紧张到浑身僵硬,就连呼吸好像也慢了一拍。
及至片晌过后,忽而自房间正中央处,燃起数道微弱无形的光束,周边三五张雪白的符纸迎风飘飞不断——谢恒颜下意识将脸埋进印斟怀里,他知道,那是印斟施用咒术撑起的屏障,只要待在术法生效的范围之内,他们就能与外层的烟雾完全隔绝。
“印斟……”谢恒颜颤声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