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身上好多水,得想办法弄干才行。”
但现在谢恒颜根本别无选择。不论他遇到的是方焉还是乌念,怀中所抱着的这个瘦小婴儿,她的身躯完全弱不禁风,一旦在水中受凉伤及肺腑,最终造成的后果都是雪上加霜。
“不行,不能在这儿多待了,再这么下去,我俩都会死的。”谢恒颜一手抱着乌念,一手撑在木箱边缘,挣扎着要自那箱底再次脱身。
然而正在这时,前方忽又是一道巨浪,不偏不倚正打在木箱的前端,那边谢恒颜还没做好准备,硬是让那拍起半人高的水花掀落下去,一头狠狠栽进水里,噗通的一声,还待要伸出一手扣住木箱,不想那木箱也一起掀翻下去,瞬间带着谢恒颜乌念在水里打了个弯儿——两个人一大一小,正如那夏日池水中的浮萍,伴随海浪的起伏跌宕在水面上下翻滚。
谢恒颜本来不通水性,这下既要抱着乌念,又要挣扎着浮出水面,三番五次这么下来,人再由后来的海浪往前一掀,顿时咕噜咕噜喝进好几口咸涩的海水。
“救!!”谢恒颜哭着喊道,“印斟救我……”
此话出时,忽自半空当中落下一只钓钩,谢恒颜哭声顿止,随后感觉那铁钩正勾在他后颈处,连着一根又细又硬的结实鱼线,再施蛮力朝上一拉——哗啦的一声,谢恒颜便连着乌念一起上了天……大概没过多久,钓钩松开,湿透的谢恒颜又立马朝下坠落。
但这回不是落在水里,而是落在一艘又破又烂的旧木小船上。谢恒颜的后背就蹭在那粗制滥造木制纹路间,分明衣裳都让海水浸得透湿,可那热痛的触感就刮在他的脊背及肩臂周围,好像随时都能擦出一团火来。
与此同时,怀中乌念扯开了喉咙,猛地开始号啕大哭起来!
“呜哇——呜哇——”
“呜哇——呜哇——”
“怎么还有个孩子?”耳边忽然响起陌生的人声。
“这……怎么回事儿,捞个鱼还能捡到小孩儿?”听声音,明显是一对年轻的夫妻,“相公,你快瞧瞧——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能到这里来的?”
谢恒颜睁开咸涩的眼睛,正对上船头两人古怪猜忌的目光,彼时他们一人手提一盏灯笼,看样子像是夜里出海捕捞的普通渔民,旁边钓竿渔网都准备好了,约莫也没想会钓上来一个谢恒颜。
“不会海上来的妖怪什么的吧?”那女人露出一脸恐慌的神情,“相、相公,我好害怕!”
“别怕!”那男人二话不说,一把鱼叉握在手里,随即警惕地上前,鱼叉锋利的前端正抵在傀儡脖颈下方,彼此不过寸余的地方,“说!你是什么来头!”
谢恒颜也是头次见到这般阵仗,一时间都被吓得傻了,就这么愣愣看着他夫妻二人,话也不会说,出口就成结巴:“我……我我我……”
“我什么我!”男人面目凶狠,后低头见了乌骞,见她蜷曲着身体啼哭不止,登时越发怒道,“你这个妖怪,居然还敢偷小孩吃……看我不要了你的狗命!”
“不……不不不……”求生欲迫使谢恒颜扯开了嗓子,“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
那男人道:“那你是什么?!”
“这孩子是……是我的,我俩一块乘船出海,中途不幸遇难,我们乘的那艘大船沉了底。”谢恒颜喘着气,慌忙与他解释道,“我趴在箱子里,一直飘到现在,好些天没见到活人了……两位好心的哥哥姐姐,我真不是妖怪,我、我只想找块地方落脚,求你们不要杀我!”
“就你这套破烂理由,咱们早听了不下百遍!”男人嗤笑一声,复又将鱼叉高举起来,二话不说,正对准谢恒颜的头顶,“近来这海边一带最不太平,多少捕捞为生的渔民跑去喂饱了妖怪,也不知道璧御府那些家伙是干什么吃的,年年供着个神仙吃香火钱,就从来没办过一次正经事!”
谢恒颜耳朵一尖,方要开口说些什么,那男人手中鱼叉已是径直朝前刺了过来!那时他完全来不及反应,眼看木身又要被那玩意儿活活捅了个对穿,船头坐着的那女人忽是扬声,并快步前来,手掌盖住男人的胳膊,硬是将那男人出手的动作给拦截住了!
“怎么了?”那男人顿时疑问道,“不是该杀了这妖怪,为民除害吗?”
“相公!”那女人小声说道,“我看这个人,他未必是妖怪……你看他抱着那孩子,到底也没把她怎么样啊!万一是咱们认错了,那往后可不得内疚一辈子?”
“这……”
此话一出,那墙头草似的男人,又不禁跟着犹豫起来。
谢恒颜趁机弯腰下去,老老实实地跪伏在地,一脸我是良家妇男的虔诚神情,眼里还特应景地挂了几串泪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