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十涟伸出双手, 将那堆粮食朝向两边赶了一赶,纷纷扔进直到耳畔忽传来数道细微的轻响, 像是指甲刮磨在木板上的尖锐声音, 一阵紧跟着一阵,细听直骇得人头皮发麻。
但她犹是面无表情,抬手将另三只食袋挥开到一边,及至挪到所有行囊杂物遮盖的最底处,即是一只看似无异常的普通木箱, 缩在仓库毫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彼时正于容十涟前来之际, 忽像是察觉此番动静一般, 蓦地发出垂死挣扎的剧烈响动!
“别费力气了!”容十涟冷冷说道, “你出不来的!”
此话出时,但只见那木箱反应愈发强烈,三番五次狠命撞在箱顶上方,试图借蛮力从中脱身而出——然最后能发出的声音却异常微弱, 甚至不足以将箱盖顶开半条细缝。
“你全身都被下过了咒。”容十涟嘲道, “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办法救你, 还妄想能从这里出去?”
听闻至此,箱内那人仿若是泄气一般,颓然停止所有动作,慢慢安静下来,期间再未有过任何要挣扎的迹象。
容十涟心中直笑,想这傀儡也不过如此,如今又是瘸了双腿,半残不残一只蠢钝小妖罢了,还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如是想着,容十涟方上前靠近一些,两手正卡在木箱边缘,拉过中间那道紧实有力的锁扣,施力朝上缓缓一掀——
下一刻,箱缝之内红光骤然大盛,容十涟还未及做出任何反应,谢恒颜已是嘶吼一声,锋利的獠牙狠狠刺穿女子纤细柔弱的手背——容十涟登时惊声呼痛,反手一巴掌抽在傀儡右脸颊上,同时曲肘将那箱盖重新关上,又牢牢实实拴过一道新锁。
“嘶……”
这会再将獠牙撕扯过的手背用力拔出,见那细腻的皮肤周围挂满一圈狼狈的齿痕,彼时稀稀拉拉朝外渗着血珠,俨然是让那牙尖划伤了一大块。
果然没用多久,伤处又痒又麻那种痛感便涌上来了。容十涟不由气得浑身直哆嗦,一面疯狂拿帕子揩手,一面握拳捶打在箱面上,恨声与傀儡说道:“你确定非得这般对我?小妖怪,你怕不怕我一高兴起来,便带着这整艘船一并沉海了?”
谢恒颜薄唇微微颤抖着,却始终无法发出声音。黑暗里,他那一双杏眼通红,早已布满狰狞可怖的血丝。
容十涟于是又道:“你不怕我杀了印斟?”
谢恒颜的呼吸愈渐加重了些,容十涟干脆一抬手指,解了他喉咙间的禁咒,谢恒颜一口气方才慢慢缓了过来,终于能够正常开口说话。
“你……到底想要什么?”
谢恒颜的声音十足嘶哑而疲惫,显是数日以来不曾歇过片刻,此时已完全接近于垮塌的虚弱状态。
“业生印。”容十涟的回答很干脆,“妖印归我,届时印斟乌骞他们上岸,我绝不多加任何干涉……说到做到。”
“我凭什么信你?”谢恒颜眼皮渐沉,仿佛每说一句话,都在无形消耗他的生命:“你取走我业生印,过后立马想办法沉船,将我们所有人淹死在这里……你再一个人上岸,回到容府去邀功?”
容十涟冷冷笑道:“那你就完全说错了。”
谢恒颜道:“你以为我不清楚你的想法?”
“今时我回到容府,目的并非是为哄我大哥开心。”容十涟仰起脸来,尤是傲慢地说,“业生印对我来说,自然大有用处可言……至于用处是什么,你也没必要知道。反正没了妖印,你不过是根破烂木头,之后不论发生什么,也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容十涟此人野心甚重,自那日她对谢恒颜坦白一切那时候起,谢恒颜大致便能猜出,容十涟先前与他所言之事,一半真一半假,谎话里多半掺了些她的个人想法——说到底,她真正想去做的事情,也不定会完全偏向容府与朝廷那一边,最终是非与否,全凭她一人来主张罢了。
但是……
“我业生印周围嵌了骨针,目前除了我爹……无人能解。”谢恒颜木然说道,“就算我有意摘下来给你,那些骨针也不是想拆就能完全拆除的。”
容十涟闻言,不由微微蹙起眉心。谢恒颜心上那些骨针,她是知道的,之前也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一直没机会研究解法。
“你把衣服脱了。”容十涟不耐烦地叩了叩箱顶,并硬声命令道,“让我来看……不管怎样,总会找到相应的办法拆除。”
谢恒颜却笑了声,犹在箱内自嘲道:“你认真的?”
容十涟道:“自然是认真的。只要你同意将妖印归我,我发誓不动印斟半根手指头……直到船上所有人平安上岸,之后我们各走各路,必定互不相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