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除夕与初一足足休整两天下来……大家仿佛更累了一些,待得头天早上起床,俱是一副副无精打采的颓唐模样。
——尤其像谢恒颜与印斟这般,大半个月的短暂时光,全都耗磨在铺设龙骨的体力活儿上。
四个活人,带一条不会说人话的狗。其中两个碰不得重活,还有一个单纯被宠着,最后只剩印斟一个能办事的,每天累得像头牛一样,忙进忙出,拆老船锯木头搭架子——几乎所有脏活儿累活儿,都由他一人包揽干净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人狠话不多,一旦忙碌起来,绝无半句怨言。
为此,乌骞总在背地里头偷偷地说:“碰不得哥哥每回都是嘴不饶人,其实干起活儿来,比谁都要实在。”
谢恒颜摸一把自己刚被亲肿的嘴唇,心说,果然嘴不饶人。印斟办事毫不含糊,亲起人来……也比谁都厉害。
反正,自打初一当晚,两人单独放过一次焰火之后,印斟再对他的态度,似乎又缓和亲近了不少。
许是于他内心当中,早已做好一切有关他们的决定。之后傀儡那番无意出口的话语,也只是予印斟一颗鼓励前行的定心丸罢了。
谢恒颜虽说无心,但不代表他没有眼睛。
数日以来,他自然看得分明,这回印斟必然是铁了心,要为出岛的打算做好充分的准备。
——他一直在认真考虑他们的未来。光凭这一点,谢恒颜已感到踏实又满足了,甚至不敢再去奢求更多。
四个人凑在一起,起早贪黑,时常忙到昼夜不分。有关船体稍大些的改动及粗活,均由印斟与谢恒颜交替来做,其余琐碎而麻烦的细活,就算由乌骞与陈琅来帮忙,也不一定比普通人要差得多少。
乌骞年纪尚小,对将来的路途更是带有无限的神往,所以每当谢恒颜喊他做事的时候,竟比喊他下地忙活还要来得痛快。
而要说到陈琅,这人也是个非常特别的傻子。目前有关他痴傻的具体原因,大伙儿还并不清楚,只知道他早在入岛之前,便已经傻成了这副德行。
——但傻是归傻,谢恒颜动手教他干活,却又基本是一点就通。除去重活与粗活等一类不擅长之外,任何能颠倒重复来做的事情,只要陈琅学过,后续都能干得有模有样,有时一经费神做起来,甚至能达到超越谢恒颜的地步。
据已过世的陈老船匠所说,陈琅现今变得如此痴傻,也并非是由先天生成。大抵还在十来岁的时候,受过一次惊吓,再醒来人就彻底不行了,谁叫都不应,说什么也不听,唯独手里大部分活计不曾忘记,偶尔经得几番提点,还是能做得像往常一般好。
至于其他有关更多的,陈家上下早死光了,谢恒颜若还想找地儿问清,也只能死死盯着一个陈琅,从头到尾看个透彻……到头来,一不小心让印斟逮住,醋坛子炸开锅了,立马把人拐进小角里,天翻地覆一通“教育”。
然后再等谢恒颜出来,嘴唇就是肿的,两条腿都在不住地打颤。
——傀儡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像印斟这样冷漠又自律一个人,在经由初次无意的开胃之后,会突然对亲嘴儿这件事表现得如此热衷。
可能是彻底脱离成道逢身边的缘故,如今的印斟,再不像原来那样克制守己。他经常想到什么是什么,有时谢恒颜就坐木板旁边,搬锤子,或者画图纸,印斟正巧经过,偏要低头下来,突然给他一口……不然就是抱着他玩,不时摸一摸头,再捏一捏手,玩够了也不放他下来,非得举起来再端详一阵,像是只还没断奶的大狗,简直黏糊得要命。
而等谢恒颜想问出点什么,印斟又不说,两人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异常——尤其乌骞常常在旁盯着,还颇有几分当月老的自豪成就感,总认为功劳都在自己的身上。
他是觉得,两人现能全无阻碍地谈情说爱,完全是依靠初一那晚神不知鬼不觉的两大脚,硬生生把这关系紧张的一人一妖,重新踢到了一块,如今一面造起船来,顺带整日里头蜜里调油。
尽管于印斟和谢恒颜彼此眼里看来,他俩根本不是在谈情说爱。因为一旦问起来,两个人都明显不在状态,印斟碍于之前表白失误那茬儿,一直没再开口提过,谢恒颜又总是傻傻呆呆的,不管印斟做什么,他都会点头同意——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印斟反倒束手束脚起来。几乎亲吻之后的所有动作,他都没怎么试过,真到后来几次有意无意的上手,回头看谢恒颜一脸完全纯洁的表情,杏眼瞪得又大又圆,直愣愣地盯着印斟瞧,印斟就立马摸不动了,举起双手投降,好像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