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白天时候,遇到那个自称神君的疯子。
如果那疯子是只妖的话……很少有用符纸都赶不跑的顽固妖祟,何况他脚下踩的那片土地,是游清神君的专属祠堂。
如果是人的话,那就更加不可理喻。来枫镇对于外来人口的出入管制极严,要说普通人能从镇口一路扒拉着跑进深山老林里,那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印斟这样想着,微一侧目,就刚好望见桌前一沓新画好的符纸。
——他打算明天不下雨的话,再回山里一趟,将那倒挂在神像背后的妖物赶走。
如果符纸实在没有用处……就扔几个剩馒头给他,只要事先填饱肚子,别的应该都还好说。
不过……妖物是会吃馒头的吗?
印斟睁开眼睛,下意识里想要翻一翻身。然而不知为何,身上很沉,像是无端压着一块巨石,从腰到腿都在无形传来钝厚的重量。
印斟忍无可忍,抬手将被褥一掀——夜时黯淡熹微的月光映照下,刚好点亮身上一张布满稠密发丝,惨白无血色的人脸。
人脸失去被褥遮挡,似乎觉得还觉得很冷,便又无端朝印斟胸前缩了一缩,削尖的下巴正抵在他柔软的襟口。
饶是印斟再怎般淡定,此时也不禁想起康问适才说过的一句话——鬼上身,小心门窗。
他一时有些僵硬,却还是微欠起身,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干嘛……?”
鬼说:“你不要掀被子,小爷我冷。”
印斟瞥了一眼床前的纸窗,果然是开着的,正呼哧呼哧朝屋内灌着热风。
鬼又说:“师兄,你中午给我吃的什么,完全不管饱啊?”
印斟愣了一愣,在反复确认这鬼不是师弟康问,也不是师妹成觅伶之后,方才反手点燃床头一根蜡烛,晃悠悠去照亮面前一张鬼脸。
也就是这么囫囵一照,给照出一双乌黑圆溜的大杏眼。
这鬼长得还有点好看,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皆是生得秀气斯文,内敛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