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吐槽:“三兄别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当初伯父与阿父结义时,程家才聚了几百兵丁,粮草兵械皆匮乏,又是穷僻乡野来的,谁也没将咱们当一回事。可伯父却能对阿父以诚相待,平等相交,这才叫阿父阿母至诚回报——能对可信之人深信不疑,本就是天大的本事。”
凌不疑忽然回头:“那你信我吗?”
“信,自然信,简直信的海枯石烂,死不悔改!”
凌不疑忽然翻脸:“行,你将来若是食言,我就把你丢到海里去喂鱼!”
说完,他就策马前行,班小侯低头跟上,留下忍笑到浑身发抖的程少宫和呆呆的少商。
程少宫哈哈道:“妹妹啊,为兄劝你一句,这甜言蜜语是要说,可你也不能张口就来啊,不走心的甜言蜜语那就跟马屁拍到马脚上一样!”
少商的回答是一脚踹向胞兄座下的马臀。
来迎接众人的是一位姓尹的县丞,也是本地人,据说和老万同志提拔的那位尹郡丞属于同族不同支,他现在已是铜牛县唯一剩下的上官了。尹县丞似是很受了一番罪,形容憔悴,语气晦涩,对少商一行人十分恭敬,几乎有问必答。
铜牛县是乱世兵祸中的幸运儿,先前因为城池高大而没被攻破,之后颜县令叛逃,还将令符印信都给了彭逆阵营中的一员马姓将领,那将领假作是颜县令外出搬回来的救命,赚开了县城大门。然后对城中官兵关一批,招抚一批,剩下大半既不愿死扛也不愿投降的,一看县令不见了敌军进城了,就连夜逃去了庆阳郡。
总而言之,城中百姓没受什么祸害,也就是被吃了几顿霸王餐,抢了几家大户的财帛,人命妇女俱得保全。
尹县丞胆子虽小,还是强撑着没降,于是在狱中一直关到守成将领被楼垚的兄长说服投诚。少商顿时对他肃然起敬,一口气用了十七八个成语夸奖尹县丞简直忠烈千秋国之栋梁天地灵气与那些叛贼实在是云泥之别……等等。
尹县丞笑笑:“其实颜县令为人不坏,虽说他性情狷介孤高了些,私底下不爱与我等多说什么,但他在任的这些年着实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哪怕家中拮据了,也是自行筹措,没想竟会……”
少商笑了,这是迄今为止第一个替颜忠说话的人。她问:“不如请县丞说说颜县令叛逃之事始末。”
尹县丞长叹一声,延请众人下马,到县衙后院坐下详谈。
“说起来就跟做梦似的,那日早上颜县令与往常并无不同,只是神色间有些惭愧,还问了我妻儿老小都安置在哪里,我说父母孩儿都送去乡野躲避了,只余老妻不肯离去。之后,我便如常查看城防,检点巡查守城兵卒,谁知等我在城头用过午饭回来,就听说县令携家眷与那两千斤精铜出城了,还说是去搬救兵的。”
“大人听谁说颜县令要去搬救兵的。”少商悄悄拿出随身的小竹片与炭笔,细细记录起来,凌不疑含笑看了她一眼。
尹县丞道:“左县丞李逢。县令大人先出的城,李逢随后跟上,是他留话给守门将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