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笙却蹭着他肩膀摇了摇头:“他不愿的。”
父不愿,即便心中挂念辗转,儿亦不打扰。
而此时此刻,某一座佛塔山头,顾钊拎了两坛米酒走出草屋,踩着雨后泥泞,去了望钟崖那边。
山崖顶上,是一片被人工开垦的菜地,绿油油的一片,甚是翠绿养眼。而顾钊要去的,正是菜地高坡那一处坟包,那里埋着赵九的骨灰。
坟包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长满杂草的孤坟包子,没有立碑,甚至连块木牌都没有。但就是这么一个土包,却是顾钊最长情的牵挂,几乎每天都会带着酒过来坐一会儿,喝醉了,便靠着坟头听着对面的佛塔钟声小睡一觉。
钟声停他便醒,然后照例手抄经文,为长眠此地的赵九祈福——惟愿来世,远是非,少病痛,长乐安康;爱不离,无怨憎,齐眉白首。
“小九,奈何桥上你先走,不必回头等我。”顾钊灌了一大口酒,背靠坟头,望着对面佛塔出神:“我听你的好好活,晚些去寻你即可,不过也快了,你看,我这头发都白啦,身子骨倒是硬朗,可也有头晕眼花的时候,怕是也没多少日头,我前些日我去山下村子找了王二狗,给了他些银子,托他偶尔上山来看看,要是哪天我死了,就劳烦他一把火烧了,把骨灰给你放一块儿,一个土包子埋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咱俩,勉勉强强,也算是长相厮守啦……”
顾钊絮絮叨叨说的许多,累的便继续闭眼小睡,然而这一闭眼,就再也没醒来。
同年冬,帝大婚。
次年,天降麟儿,龙颜大悦,册立太子。
少帝养成,盛世长安,赵越终于如愿功成身退,于深秋卸任,带顾淮笙致士归隐。携家眷数众,游历山水,后定居顾淮笙故乡,自此世间纷扰,再与二人无关。
湖边小筑,顾淮笙负手眺望对岸闲翁垂钓,忽然转头问赵越:“这民间平凡,无外乎柴米油盐,看似繁忙却诸多无趣,王爷与我奔赴这鱼米之乡,可曾有过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