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试什么,她没讲。陆英知道她的固执,心道:【大不了我们兜着。只要她高兴,由她去就是了。】
开工了,白芷开始是跟着监工看,接着就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这样分工效率太低了,来,咱们调整一下!”
出钱的是爷,她要越级指挥,监工也只有满腹委屈地接受了。顾郁洲有他的一套理论——由着你折腾,摔着了,知道疼了,你就得老实听话了。顾清羽比他爹厚道,直接在工地上找到了白芷:“你之前什么都没干过,这样贸然插手,是显得不信任底下的人。”
白芷反问:“这样的工程没有生病的?有没有死人的?有没有残疾的?”
顾清羽道:“是会有的,所以要准备好抚恤。”墙上掉下来摔死、被砖头开瓢、因为劳累、饥饿生病,都是常见的。对,让人干活不让人吃饱饭,这是常规操作,因为佃户本来就是常年吃不饱的。监工是带鞭子和棍子的,这是他们对付磨洋工的利器。
“我这里还没有。”白芷说。
顾清羽还不知道这个事,追问了一句:“没有?”
“一个也没有,可见我也不算是一无是处。”
顾清羽道:“不可掉以轻心。要宽严相济,一、二百人聚在这里,不是人人都纯朴的。”
白芷道:“我已经准备好犯错了,但是在我犯错的时候,我不希望别人因此受伤。所以必要的防护还是要有的。”
战争和大型工程是培养组织度的大杀器。人际关系、组织调度,从中识人,协调各方的利益,树立自己的形象……她一开始做得并不算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切都靠学习摸索。许多看似不错的想法,实际执行起来是有难度的。一些过于理想化的模式,最终也没有推行下去。
比如她不喜欢监工带鞭子,但是没有鞭子的监工是没有威慑力的,偷奸耍滑是必然存在的。最后,监工的腰里还得别上鞭子,哪怕不用。
起初,事情正如陆英所言,役伕也觉得这主人家忒怪。洗什么头?洗什么澡?帮厨的女人也有些不乐意,因为需要额外烧水。卖柴的高兴,因为多了一笔买卖。不过白芷给他们吃得饱,不像别家那么吝啬,也提供相当的肉食。看在吃的份上,也都忍了。挂网什么的,看起来是安全,但是,极不方便,大家都不适应,还是需要忍耐。
白芷参与调配人手,他们也勉强以一种“陪大小姐玩”的心态去配合她。他们都是冲着大小姐的江湖名头来的,需要她的庇佑,也不敢得罪她。帮厨的头儿江大婶还在汇报伙食的时候小心地提醒:“您这么花着钱,日子还过不过啦?”她希望东家能过下去,这样她依附东家也能过下去。
每个人出于自己的立场,都有自己的心思。单个人的心思白芷都能明白,但是一两百人,分了监工、小头目、大工、小工、帮厨等等身份,他们彼此之间还有亲族、辈份关系,有小团体,种种要素混杂在一起,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白芷以前接触过乡民,也知道人情世故,但是组织他们做事还是第一次。
强压当然可以,但那不是白芷要的。一切都得从头开始。打散小团体,免去宗族小头目的徭役让他们回家,坚持以强力推行她的卫生标准。对付偷懒她也有一套,拿标准来卡,一个人一天应该干多少,干得好的有奖,干不好的滚蛋。“滚蛋”就意味着失去庇护,意味着吃饱饭的日子结束了。在这方面,白芷也是绝不手软的。
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白芷渐渐摸到了门道——顾郁洲更喜欢叫这个“恩威并施”。白芷知道他在评估自己的能力,如果自己干不好,顾郁洲就得插手了。那可不行!白芷的精神绷得很紧,每天都往工地上去,把纪子华和白及又扔了过去:“收工之后,教他们识字,算术,谁愿意学,你们就教谁。先不用强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