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现在的他,再一次尝试杀死自己……
止痛药逐渐开始发挥效用,可怕的疼痛如退潮般被冲走,宋司的大脑慢慢变成一片空白。
被窝里没有半点光亮,他睁着眼睛,像睡着一样,只能看到浓郁的漆黑。
他在这般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漆黑中安静下来,急促的喘息逐渐平息,取而代之地是深深地疲惫,似乎经历了大病一场。
安眠药紧跟其后,迅速把他拖进睡眠之中。
强制的睡眠并不安稳,失去意识控制之后,梦境一个接一个,又一个忘一个,像是在黑暗里不停歇的接力赛跑。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破破旧旧的操场,秋千永远是冰凉的,散发着让人不愉快的铁锈腥味,他坐在秋千里晃动双腿,风吹起单薄的衣袖,吹向操场另一头打篮球的同伴,同伴们笑笑闹闹,跑来跑去,热闹地喧嚣声被风夹着卷走了,再吹回他身上时只剩下孤寂和冷清。
他试图从秋千里走下来,脚尖落地的刹那,所有的片段都按下暂停,他们不打球了,也不笑了,都转过头来,饱含恐惧地看着他。他又往前一步,人群一散而开,眨眼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操场正中央。
画面一转,黑暗再次包裹住他,只剩下一条温暖的亮的缝,从缝里不断渗进光线。他藏在黑暗里面,专注地往外面看,看到高大的实木书桌,密密麻麻排满了书的书柜,还有一个坐在地上拼高达的男生,男生的身边燃烧着暖和的壁炉,仅仅是从门后面悄悄看着,身体好像也变得越来越暖和……
然后梦境卷成一张薄薄的纸,开始燃烧。
明明他还睡着,双生蝶却醒了。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他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做着不停燃烧的梦,另一半从黑暗中醒来,危险地蠢蠢欲动,看着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正尝试着从世界的尽头往他燃烧的梦境里钻……
有人闯进了他的梦里!
领地被入侵唤醒了双生蝶,它在宋司另一半的身体里怒气滔天,并且逐步掌控整个大脑,控制全部梦境,浇灭了火焰,制造出一片温和又无害的绿色草地,让旭日从东方升起,甚至吹起一阵春风,帮助入侵者踏入这片领地。
入侵者没有脸,连身形也是模糊的,只能勉强辨出部分女性的特征。她在这个温柔的梦境里来回张望,似乎在寻找梦境的主人。片刻之后,没有任何收获的她开始用能力制造幻梦,她先是制造了一架秋千,随后补上操场、篮球架、低矮的楼房。
启程孤儿院栩栩如生地被重建完毕,梦境的主人却依然没有露面。她左右寻找,最后坐在秋千上,试图开始荡——
一朵巨大的食人花突然钻出地面,连秋千带人一并吞入满是獠牙的嘴中。入侵者反应极快,在食人花闭合的那一刹那,身形四分五裂开来,散成数缕黑烟往外逃离。即使如此,一部分依然被食人花咬进腹内,剩下成功逃离的部分发出凄厉地尖叫,扭曲着飞快消散在这个梦境陷阱之中。
梦中制造的假梦开始崩溃,绿色草地重又复现。双生蝶高高在上地逡巡着自己的领地,直到确认再没有外来者的气息,才重新将控制权交还给人类的意识,继续安静潜伏。
属于宋司的梦境开始继续。
……
宋司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有人在他身边“咚咚咚”地砸什么东西,将他从睡眠中吵醒。
宋司在被子里翻一个身,睁开肿胀的双眼,看见楚明意坐在床边敲核桃。
他迟钝地望着床边的人,竟有种死而复生、恍若隔世的感觉。
所有的梦境都随着意识苏醒而遗忘,他唯独记得一个片段:入侵者被食人花吞入腹中,惊慌地四处逃散。
紧接着,他又回想起汪嘉文那位“被自杀”的前女友。
在咖啡馆对三科动手的人里,有一个与梦境相关的异能者。
她居然是个女人……咖啡馆行动之时,宋司被楚明意留在特侦局里面,没有与那群人接触过,之后这么长时间也并未出现梦境异常,为什么突然被她摸到了梦里?
显然不仅仅是因为宁海药,按照张琦的描述,她想要控制低异能者,首要条件便是与其近距离碰面。
宋司开始回想自己最近去过什么不对的地方、遇到过什么可疑的人。
一个画面很快从他脑中闪过。
……启程孤儿院,二楼的某个房间,在他临走时亮了灯。
“再不醒来,我都要打120了,”一只粗糙的手掌贴上他的额头,“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