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松了口:“人间本来就很无趣。”
叶珩不知道他何出此言,不过想必和久远以前的自己脱不了干系,可是久远以前的自己对现在自己而言,遥远得就像一场梦,没法儿谈。
于是他犹疑了一下,把话题转了回去:“其实你根本不睡觉,而我现在也不怕早起,就算我真当了官儿,你也可以藏在我的袖子里陪我一起上朝,所以你不想让我进宫,其实另有原因,是吧?”
此言一出,白龙神色不善地别过了脸:“是。”
叶珩看着他墨黑的鬓发,衬得一张脸孔愈发白净,就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用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不就是和那个国师不对付嘛,我又不去做官,你气什么呐?”
白龙没动静,叶珩又勾着他脖子晃了晃:“呐,浔浔?”
话音刚落,他骤然被抱了个满怀,嘴唇也被堵上了。
这个吻不像平常那般撩拨,白龙把他抓着,每一下都亲得极狠,好像要将他揉碎开来吃掉一样。
叶珩起先是猝不及防地愣住了,随即轻轻推了推他,想对此问个明白。然而白龙不管不顾的,吻得横冲直撞。
叶珩有点喘不过气,白龙的嘴唇冷得像雨滴,可是他的身子却像被架在了火炉上烤,逐渐感到了温暖。
他在恍惚中感觉到了奇妙,好像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吻,还有点喜欢,可能因为自己还是很喜欢白龙。其实他对自己周遭的事物一直是马马虎虎,只有爱憎是分明的,但是遇到白龙之后,他好像连爱憎都模糊了起来。他还记得自己一开始对白龙一见钟情,渐渐迷恋,想求欢,又不知该做什么才好。
后来发觉白龙非人,他既害怕又矛盾,白龙变着法子地让他伺候自己,可是又屡屡帮他救他,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受骗上当,但是看到自己害他淌了一床血,他又愧疚难过得不知怎生是好。
再后来,他们春风一度,刺激胜过话本中描写的片段,心情却并不如话本中那般,反而是愁绪当头,在孤独中蜷在一起互相依偎。那时他的心恍惚无比,既觉出了安宁的喜悦,因为好像自己也有一双单独为自己敞开的臂膀了,可也隐隐感到了难过,因为这双臂膀消失得太快,还不属于人——一切人与妖的恋情,在故事中都是不得善终的,没有一点正面的指导和启迪,教他失望。
但是现在,他知道他们之间在很早之前就有一点缘分,而且白龙是真心喜欢他,虽然总是乱吃不知道哪里来的飞醋,不过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二话不说就替他担掉了一半心头事。
所以哪怕这个地点不那么合适,时间也不那么合适,甚至两人的身份不合适,他还是欣然地接受了白龙略带粗鲁的吻,揉了揉他缎子一般的长发,因为觉得他还是可爱。
他没想到的是,他一动作,白龙的动作就轻柔了下来,用唇角在他面颊上蹭蹭,又在他脖子上蹭蹭,像一只什么小动物一样。
他闷声发笑:蛇是这样的吗?还是龙会这样?
不过是什么都无所谓了,他喜欢就行。反正他原来也不是人,所以没所谓了。
亲过这一场后,白龙把脑袋枕到他腿上,低声道:“你不要去做官,就算有人威胁或者诱惑你也不要,被人管着,你不喜欢。”
叶珩的手不停地在他头顶抚摸,心中很是满足:“好的,不去不去,我家那么多家店,以后还要我看着呢。”
这一吻过后,白龙变得乖巧起来,白天接受他的建议,偶尔关心一下寺庙周边的难民,晚上则主动帮他算起了账,还做了一次全身按摩。
叶珩放松地睡了个好觉,次日便有些贪睡,是招财过来喊醒他的:“少爷,您快醒来看看,阴家这回可是墙倒众人推啊!”
叶珩朦朦胧胧中看见他捏着一页带字的纸,因为懒得睁眼,于是便道:“别吵,慢慢念给我听。”
招财望了一眼他身后同样侧躺着的白龙,清了清嗓子小声念了起来:“兹有京城人士阴俊,自幼娇纵顽劣,倚病卖病……”
叶珩听着听着就挣开眼睛,掀开被子坐起来,拿过纸亲自看了起来。
纸上文字,通篇都是讲述阴俊如何不堪,并在着重表述了他在雨灾中干的恶事,如何遭的天谴,且这一段还写作了一首打油诗,读来朗朗上口,显然就是为了广为传播而作。
叶珩看完抬头问:“这是哪儿来的?”
“大门口捡到的。”招财如实回答道,“我还听今儿去买菜的胡娘子说,现在外头但凡有个干燥的地儿,都摆着这份东西,好多人都看见了。”
叶珩心想这事不简单,难道圣上已经下令要动阴家了?可是现在雨季还没过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