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把果盆变出来,看他挑挑拣拣出来好几个放到一边,不解道:“你不是拿来吃吗?”
“不啊。”叶珩仔细端详比较两只大白梨,把更光洁的那个拿出来放到桌上,“这些都是给他摆来供神的,供了神,好算卦。”
“供神的话可以挑好的,但不要给太多,我也要吃的。”
叶珩闻言抬头看他,发觉他的神情是种王者般的坦然,不由得笑出了声:“知道啦,浔浔。”
占卜的吉利方位一出,竟和叶珩设想的如出一辙——那个方位正好有座通慧寺在。
叶珩大喜:“果然是个吉利场所,怪不得往年商会的人都在那儿施粥呢!”
他站起身,拉着白龙就往外走,边走边道:“多谢你啦!供完神的水果你好好吃掉吧!要是在屋里头待着闷了,就跟店家讲一声,我给他们留了艘船。不过你遇到姓阴的,还有挂着“阴记”牌子的店铺要躲着走,他那人不能靠近,会变得不幸。”
杜奇衍起身送他们,同时“嗯嗯好好”答应着叶珩的话。
叶珩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之前那大爷最近过得如何?我没断他房钱,不过进宝也没留心他,店小二没再欺负他吧?”
杜奇衍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了过来:“哦,您说的是吴举人吧?他这些天一直在房里用功,偶尔出来走动,瞧着精神不错,应该是没受苛待。再说店小二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敢随便欺负他呀!”
“那就行。”叶珩对这回答还算满意,匆匆离开了再没回头。
杜奇衍松了口气,赶紧闭门飞奔回桌边,准备立刻享用供品,结果发觉那些水果外竟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硬邦邦凉嗖嗖,像几个滚圆的大雪球——是谁干的,一目了然。
幸而杜奇衍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受了委屈之后,他当即决定躺回床上睡觉,以远离此种苦闷。
天光晦暗,他这一觉睡到晚上小二前来送饭,起床之后他扫了一眼“大雪球”,发觉它们全成了“大煤球”,立刻问小二要了一盆水来。
把两颗“大煤球”泡在水盆里,他痛痛快快地吃完了饭,随即将手伸进水盆,捏碎了水果表面包裹的最后一层薄冰壳,抓出了两只紫黑紫黑的冻秋梨。
用小刀一剖,酸酸甜甜,吃得他乐不可支:“想阴我,失算了吧!”
不到三天,通慧寺被重新装点一番,周围的大道两侧全都装上了高出水面许多的木板小道,里面也铺上木板,弄成了和粥棚差不多的模样。
寺里的和尚早就饿得快要渡不了众生了,叶珩一开口,立马就答应提供帮助,并且在叶珩的要求下,所有僧人都签下了雇佣的契券,表明自己的口食薪金是辛苦劳作所得,绝没有贪叶珩的半分供养。
由于和尚们早有过施粥的经验,叶珩只稍一指导,他们便立刻能够投入干活儿,鼓捣起来比家丁们还积极,火头僧日常做大锅菜,一把铁铲也使得比厨子更麻溜,而灾民们本就习惯寻求寺庙庇护,这一下子就来了一大堆人,声势比中央大街的阴记还要猛,而且来的全是货真价实的穷苦百姓,没人在那儿造谣生事,全是老老实实喝粥,企盼着雨季早日过去。
像对待小粥棚的人一般,叶珩也租住了附近唯一一家还有人的客栈,让年迈病重的人住进去,细心调养着。为防有心人来捣乱,他还特意请了几位武僧镇场子,效果相当显著,原本来客栈偷食物的小偷被当场擒获,并用武力感化,放下屠刀在厨房里煮药,并获得了每日多一个香葱煎饼的报酬。
滚滚如涛的人在飞速消耗着叶府的白银,然而从开设粥棚到现在,叶珩发觉自己也只耗费了十万两白银——哪怕他已经开始在粥里加细细的肉糜,哪怕他借此机会让众人参与到建造临时栖身的木板房,哪怕他买了千床厚被褥,哪怕他购买了更多的船用来运输,用来搜寻被困在家里的人,哪怕他开始找人专门负责划船运送,额外付他们一锭银子做工钱。
叶珩看着仍缠绵病榻的亲爹,长长叹息一声——不够,远远不够,才只花了目标的一个小头啊!
他开始订购雨具,开始扩大木板路覆盖的街坊,引更多人能方便地到寺庙来领粥喝。
他开始雇更多的大夫来检查病人的身体状况。
叶珩每晚看着小金库里剩下的钱,恨不得把自己房里那一箱子胡椒给点了,但又不能够,所以夜里又开始唉声叹气。
然而他叹气了不到两天,街上就传来了消息,说阴记的铺子出了事儿。
“什么?他们的铺子被砸塌了?”
叶珩刷牙时还睡眼惺忪,一听招财说了这个,立刻精神起来:“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