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若说跟吴长明的回面只是私下密谈,那跟顾云开的回面,就成了一场盛大的宴席。顾氏自家开的鹤鸣楼里,灯火通明,笙歌不休,莺莺燕燕如穿堂的熏风,引得人心旌摇曳,还有来往的座上宾,各个都身家显赫,谈吐不凡。如此阵仗,只为了一个人,想来就算是块顽石,也要醺然若醉了。
主宾席上,就见那少年人两眼发光,目不转睛盯着场中翩然起舞的女子,手里折扇有一下没一下跟着节拍敲打,显是心情大好。顾云开见他看的高兴,随口道:“方贤弟可能不知,这鹤鸣楼的玉娇娘可是去岁的花魁,百十位红牌献艺,她的霓裳舞独占魁首,当日画舫都被金花给铺满了,可是数年来最出挑的人物。”
这话果真引来了方小公子的注意,他转头饶有兴趣道:“花魁原来也是选出来的?余杭年年都选吗?”
顾云开大笑:“自然是年年都选,否则那些鸨儿偷懒,十年八年只捧一人,还有什么新鲜劲儿?再说了,一场花魁宴,只打造金花就得耗费数万两,别提其他花销。这么大的买卖,难不成还能停了?”
余杭所有知名的秦楼楚馆,背后都站着世家巨富,这些人养名妓可不是为了消遣,如何彰显名望,掠取钱帛才是关键。当然,对于寻常纨绔来说,只要够热闹就好,哪管那么多。
方陵显然也不在乎这些,感叹道:“只听闻这边有十里烟花,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热闹,番禺可就无趣多了。”
这话顾云开爱听,番禺那种边鄙之地,自然是不能跟江东比的,然而话道嘴边,却成了另一套说辞:“若是贤弟喜欢,就在余杭多待些日子,赏一赏四时美景,诸般绝色。”
方陵闻言立刻叹了一声,歪在软垫上:“若只我一个,自然是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可惜身不由己啊。”
他年纪尚轻,长得又俊俏,颇有几分男生女相,懒洋洋的姿态并不惹人讨厌。只不过在顾云开眼里,这模样就跟那不愿遮掩的肤色一样,多半是摆出来作态的,于是也靠在了凭几上,若无其事的问道:“怎么,贤弟遇上麻烦了?”
方陵装了个傻:“什么麻烦?”
顾云开见状失笑:“你以为还能瞒住旁人吗?来余杭收丝,丝价却暴涨,还不是天大的麻烦?”
方陵呵呵一笑:“这事倒也称不上麻烦……啊,不会是丝价涨了,让顾公子烦心了?我听说顾氏可有不少织机呢。”
这还真是有恃无恐,也一贯的牙尖嘴利,然而顾云开并未动怒,把玩手中的酒盏片刻后,他突然反问:“这么说来,你来余杭为的不是生丝?”
这话似乎有些出乎方陵的意料了,让他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顾云开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在乎丝价上涨,最大的可能是他跟吴氏谈的生意不仅仅只有生丝,也唯有如此,才能让吴氏不顾丝价波动,以相对便宜的价格完成交易。而一旦丝价上涨,所有织坊都要受到影响,同行是冤家,顾氏倒霉,这小子可不就要幸灾乐祸了。
然而猜中了又如何?顾云开放下酒盏,正色道:“不论你们打算做什么买卖,都能跟顾氏谈的。若是我没记错,番禺的织造场也是刚刚建成,恐怕很多种类的织物都做不出来,若是跟我们联手,控制丝价,补充货品,岂不是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