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铄额头的青筋都起来了,勉强抬手:“子乔先生请。”
张松将胸膛挺得更高些,只用眼睛下垂的余光看路,从如狼似虎的曹军将士们中间大摇大摆向前。
他从北面过渭水,经洛城门入,然后沿着大道直抵旧日的京兆府,如今的曹丕府邸。
待到入得府内,只觉殿宇重重,规模甚大。正堂内遍布灯烛,悬白幔白幡,作灵棚模样,有十数人等候在内。张松继续斜眼观瞧,只见有文有武,有老有少,想必都是曹营的重臣,而他们的视线,全都投在张松身上。
这种情形,顿使张松斗志勃发。
他继续冷笑一声,心道:“笼中困兽,犹自抖擞威风。可惜今番若不俯首,异日全都是刀下游魂。”
他再往前几步,见正中主席坐了个披麻戴孝之人,神情甚是萎靡,强自打起精神的样子,显是曹丕了。听说这曹丕当年在关中吃了子龙将军一剑,后来身体甚是虚弱,今日一见,果然如是。
张松向前几步,长揖行礼:“汉中王使臣张松,代表我家主上,见过故交之子。”
身旁立即有人喝道:“区区边鄙外臣,在魏王世子、都督关中军事、副丞相、五官中郎将身前,何敢不拜?”
又有人怒骂:“你这厮,也配自称魏王的故交么?”
张松哈哈一笑:“建安十三年时,我受振威将军所命,前往许都拜会曹公。当时蒙曹公厚待,又有杨德祖随侍在侧。当日谈笑情形,我张松至今记忆犹新,故而以曹公为故交……曹公之子,自然便是故交之子了。”
他稍稍转身,睨视着殿堂中那个称颂曹丕官职之人:“至于什么魏王世子……嘿嘿,我平生以来,只知汉家非刘姓宗室不王,而当今宗室称王者,惟有玄德公耳。我实不知这天下还有什么魏王,更不知魏王世子是谁。”
厅堂中群臣一齐大哗,有人嚷着要把张松砍死,取首级祭于魏王灵前。
张松心里一惊,顿时冷汗涔涔,好在天时已寒、衣袍甚厚,倒不虞汉水渗透出外,丢了自家脸面。
其实,张松心底里知道,自己殊少实际莅事之才,自投入汉中王驾下,虽然颇得厚待,却终究不如法正、李严、孟达那几人手绾军政大权。而在汉中王身边,论亲密,自己不如刘琰;论及文字典章,自己又不如许慈、孟光之流。数年以来,展现才能的机会唯此一次,绝不容出什么差错。
好在汉中王和孔明都说了,这一回出使吊唁,优势全然在我。所以一定要全力压住曹丕等人的气焰,非如此,不能谈到后继的正事。
这可是我张子乔所长!今日好教你们得知,我张子乔的口舌如刀!
当下张松全力以赴地绷住气势,依旧高仰头颅,只用鼻孔横扫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