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抵达拒柳堰营地,州泰眼前一亮。
从今天早晨开始,他见多了洪水过后的狼狈场景。随着水泊渐渐缩减,淯水两岸的土地上,留下一道道由沙砾构成的、如波浪般起伏的长线。那是洪水挟裹的砂土沉积的结果。在砂土以下,则时不时冒出破碎的尸骸、撕碎的营帐和军旗。老实说,那样的场景落在将士们眼中,太让人沮丧了。
而在拒柳堰,他几乎看不到这种场景。
数以百计的将士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有人修整道路,有人重设营房,有人挖掘淤积的砂土,把将士的尸体聚拢到一处准备深埋或焚烧,也有人将挖掘出的砂土搬运到其它地方,把洪水冲溃的堤坝重新夯实、垫高。
显然他们这样忙碌已经好几日了,以拒柳堰为中心的大片土地,已经整顿得像模像样,俨然是足能足以容纳大军,简直像是没受过洪水破坏一样!
待到那位范都伯闻讯迎出来,州泰更是眼前一亮。
这都伯大约二十出头年纪,浓眉长眼,相貌堂堂,肤色很黑,当是常年风吹日晒造成的,看来是个老行伍,可迎着州泰而来的时候,举手投足中又有一股儒生气派。
这都伯绝非寻常人物!
州泰迎上前去自我介绍,又取了符信出来。
范登慌忙施礼拜见:“原,原来是州从事,久,久仰了。”
这大好青年,竟有口吃之病。州泰稍稍遗憾,随即又是一喜,皆因范登的口音,竟是自己最熟悉的那种。
“足下是棘阳人?”
“正,正是。”范登面色自若:“在下宗族,乃是南,南乡顺阳范氏的支脉。父辈迁居棘阳,世居棘阳东门里。”
“巧了,我也是棘阳人,早年住在棘阳广德里……此前我竟不曾与足下交游么?”
这意思,是怀疑范登应是读书人出身,怎么会从军,又怎么没见过州泰。
范登叹气道:“建安十七年时,魏王迁荆州之民入中原屯,屯田。我,我家也在其中。我父病死于途,家计艰难,致我不得不从军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