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郃从外头转回来,鼓足了勇气恳切道:“君侯,咱们拿下了襄阳,仗就已经赢了!要我说,咱们何必……”
关羽起身,随意地睨了史郃一眼,却仿佛有一股极大的压力沉沉碾压而下。
史郃立即噤口不言。
关羽沉吟半晌,最后道:“当年咱们转战河北、中原的时候,比这更危险的仗打过不下百十次。这一次又有什么值得多说的?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你退下吧!好好休息,预备后继的战事!”
终究史郃不敢与关羽争辩,他垂下头,躬身施礼,退出堂外。
沿着山间的步道往下走了半圈,正撞见士仁焦躁地走来走去,来回打着圈。
士仁字幽州广阳郡人,与史郃一般皆为幽州元从,因为作战勇悍,很早就做到了二千石,宗族子弟皆受优待。但他与关羽却算不得亲密,故而等待在外,让史郃出面劝说。
这会儿史郃出来,士仁连忙走近:“怎么讲?”
史郃摇了摇头:“君侯说,他自有道理。”
士仁愕然,片刻后握了握腰间刀柄,咬牙道:“那我们也惟有死战。”
古语云:“机事不密则害成。”终究这二将地位不到,关羽不可能向他们透露此战最关键的谋划。而关羽以统领万军的主将身份亲自上阵,也确实有他的道理。
就在关羽出战的当晚,这个消息便被火急传往后方。
此时曹操虽然挥军南下,但其本部尚驻在新野以南的安众港。此地是湍水与淯水合流之处,因为湍水流经新野城西的安众古城而得名。早年间魏王与张绣作战,谓荀彧曰:“虏遏我归师,而与吾死地战。”所谓的死地,便是从安众故城到安众港的这片涉为艰阻之所。
曹操的军船停泊在安众港内,本人则在港外一处塬地设下大帐。
过去几日船上行军,难免颠簸起伏,令曹操不适,所以他不得不离船登岸,找一处干燥地面早早休息。可真到了傍晚以后,他躺在榻上翻来覆去许久,又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歪坐着养神。
朦朦胧胧间,他想到了自己年轻时的经历,想到了雒阳城极盛时的壮观,也好几次想到自家领兵作战,出生入死的可怕场景。想到许多,其中许多细节,却又记不清楚,毕竟年纪大了,脑力和精力都不如当年。
就这昏昏沉沉地捱着,天黑了,营地中渐渐安静,只有一队队甲士们巡哨的脚步声,像擂鼓般步步逼近,又慢慢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