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曹彰非常清楚,只要他作了决定,回军之后,一定会有人明里暗里地攻讦。身在长安的魏王世子,一定希望自己的弟弟声名扫地,这样他才能放心。
但田豫说得没错,当前最重要的事,已经不是这个战场上的胜利。
曹彰久在战阵,一直觉得铁骑到处,所向披靡。过去数年里,他在荆北与关羽的部下们多次野战,不是没有遇见过艰难情形,不是没有撞见过敌人的诱杀、埋伏,但只要动用大股骑兵冲击,敌军没有不迎刃瓦解的。
三年以来,襄阳文武诸官也没有放松对江陵方面的信息收集。因为南北两方贸易走私屡禁不止的缘故,还派遣了不少密谍依附在商队中潜往南方打探。尤其对荆州、交州军府的兵力、装备、训练等方面,花费了许多心思。
曹彰自问,对荆州和交州的实力不敢说了如指掌,却也大体有个概念。所以他才有信心以万骑南下,试图猛攻破敌,进而狠狠地挑衅江陵诸军。
可他今天看到的,却是和预期完全不一样的装备、完全不一样的打法、完全不一样的荆州军。这代表两种可能:
一者,过去数年里,江陵方面都在竭力掩饰自身的力量,以求在两方大军决战时,起到出人意料的效果;二者,江陵、苍梧乃至整个汉中王军政体系下的军工生产达到了极高水准,他们武器配备的数量,实实在在的日新月异,己方打探到的信息稍有过时,就没法用了。
两种可能,哪一种是真的?哪一种,都让曹彰心惊胆战。
如果他还是一个满足于冲锋陷阵的骁将,或许会继续纠缠作战,试图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但曹彰这几年来沉稳了许多,他明白自己的作用和价值,究竟应该表现在什么地方。
田豫曾任曹彰的谋主,两人关系甚是亲密。正因为如此,他知道曹彰素来都有些执拗,更有些骄狂性子。这时候忽听曹彰决意退兵,他稍稍吃了一惊,随即露出一丝赞赏神色。
“遵命。”他先恭谨施礼,又道:“子文能如此想,很是明智。”
“具体撤离的安排,就劳烦国让出面。”曹彰摆了摆手。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大亏是吃定了,他难免有些消沉。
田豫见此,沉声道:“子文莫要沮丧,撤退过程中,我们仍能争取打一个胜仗。”
“哦?”曹彰再度抖擞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