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你当我是傻的?”甘宁啐了一口,催马便行。
曹军毕竟训练有素,甘宁突破三阵之后,周边多个军阵都已经反应过来。纷纷往甘宁所在的位置靠拢。
骑兵与步兵对战,若步卒只能列一个横阵,那骑兵纵横来去,总能寻瑕而击,但若十数个军阵彼此勾连,互相掩护,那可就不易对抗。此刻如果从上空往下俯视,便能见到朝向南面的十几个军阵都已经转向靠拢,而两翼分散布置的骑兵更分出半数包抄过来,数千铁蹄踏地,威势震动山河。
而在曹操的面前,刘备军背水一战,曹军激烈相持。
双方的距离本来不远,因此接近得也很快。刘备应当是将自家麾下所谓白毦兵的精锐尽数派出,并分散在了最前排。
曹操注意到,这些战斗经验丰富之极的老卒手中提着缳首刀或长矛,眼看即将投入战斗了,眼看自己的同伴时不时被抛射的箭矢射死,他们脚步却依然轻快。当无数将士高呼狂喊,为自己助威的时候,这些老卒们也很平静,他们凝视着对面敌人的动静,偶尔根据自己的目标情况稍稍调整步伐,然后便冲杀上来。
然后便战死。
哪怕是老卒,在这样的恶战中也未必能比别人多活一会儿。
此刻无数甲胄、刀枪、盾牌撞击的声音,无数嘶吼、喘息、痛呼的声音,无数骨骼断折、血液飙溅、肢体破裂的声音瞬间爆发,汇成震耳欲聋的轰鸣。视线所及之处,每一张面庞都狰狞骇人,每一个人都狂乱地试图杀死对手,每一秒钟都有人被杀,而整条战线随之颤抖着或进或退,仿佛随时会崩断的细线。
曹操冷笑:“真是困兽犹斗。”
他看看军阵北面的刘备军,再看看南面渭水方向的纷扰,忽然想清楚了,于是擦了擦额头的汗,鼓足力气大笑道:“哈哈哈哈,真是有趣。”
这些年来,随着地位愈来愈高,曹操的性格愈来愈暴躁,也愈来愈多疑。哪怕身处在邺城的本据,左右侧近也总是见他皱着眉头,沉着脸,总有这个那个不满意,动不动要砍几颗脑袋。
但身在军中的时候,只有主帅笑得出来,将士们才会安心,才会相信胜利在我,无需慌乱。这是关乎性命的事,曹操不会疏忽,所以他他笑得很多,笑得很勤。
当然,这时候还需要有侧近的配合。当场便有侧近殷勤道:“魏公在笑什么?”
曹操面向着那侧近,其实提高嗓音,让诸将都听得清楚:“不瞒尔等,我一时疏忽,竟被刘备骗了。你们仔细看看,南面那小寨里,能有多少人?虽然他们竭力造成声势,可我敢确认,那不过百余骑罢了!哈哈哈,百余骑的伏兵,这不是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