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任武职,毕竟是荆楚名士出身,又与益州牧刘璋亲密,自少年起养尊处优,其实绝少亲身作战。此时强敌兵临城下,城池摇摇欲堕,这种巨大的压力折磨着他,几乎让他崩溃。
但他竭力保持镇定,始终站在城头,绝不稍显动摇。
哪怕平日里雍容风雅的仪态不存,哪怕须髯凌乱、一身的汗臭,哪怕铠甲上沾了血、带了泥,身为南郡太守、偏将军的费观费宾伯尚在指挥作战,益州得将士们就不会乱!
眼看着城下又一波曹军大举攻来,费观侧身看看屹立如铁塔的周仓。
“周校尉!”他沉声道:“一会儿驰援危急之处,还得靠你了!”
周仓与费观并肩作战数日,此时周身甲胄俱碎,只临时往胸口绑了片甲叶,赤着伤痕累累的臂膀。随他前来的百余名甲士原本充作军法队,但却不得不多次驰援城头的危险处。现在,甲士们已经只剩下了二十人。
听得费观这般吩咐,周仓脸色不变,点了点头:“放心!”
江陵城北。
这是曹军最猛烈攻打的一面城墙。在关羽率领主力离开后的第十五天,这面城墙已经难以坚持了。
护城河已被填平,而最重要的戊字墩台今早彻底坍塌,再也没法维持。墩台处塌下的大量木料在下方堆积,于是曹军随即在此处堆土,试图形成一个斜坡,以使攻城将士直接登城。
两个时辰过去,这斜坡已经快要成型了。
这时候马玉带着一队人,守在斜坡尽头,试图把攻上来的曹军反推回去。双方剧烈对抗着,迸溅出的血水在雨幕中挥洒,像是瀑布般沿着斜坡流淌下去,竟使得后方登上来的曹军士卒连连滑倒。而马玉身边的尸体越积越多,他已经不得不踩着同伴的尸体作战。
他挥舞长刀,接连剁倒了两个相继杀来的曹兵。第三个身披铁甲、手提铁盾的大汉从他右侧靠近,他呐喊着反手挥刀。长刀与坚固的铁盾撞击,突然迸断了。马玉毫不畏惧地纵身向前,奋力勒住那曹兵持盾的手扭转,将他甩翻到了斜坡下方淤积的护城河里。
身为主将的关平却不在城头。
他正沿着步道往城下走,在步道尽头,可见数十民伕正在搬开封堵城门的土石。
他一面走,一面对身边的扈从们道:“不能容他们在城下肆意妄为,还得遣人出城侧击,迫使他们退开!”
江陵城北有好几处城门,过去数日里,每逢城头形势飘摇,关平都是这般遣将出击,以猛烈的侧击打退试图登城的曹军。但此举极其凶险,领命出城的兵将能回来的十不存一。
到了现在,关平身边已经没有能够摧锋陷阵的勇武之士了。关羽留给他守城的精锐部曲,大部分都战死或带伤,已没有人能担此重任。
所以关平集合了扈从们,决心亲自出击。
他的扈从也只剩下了二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