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远厉声叱问,眼神冷得像要结冰。
而甘宁凝视着插在地面的长刀,沉默不语。
郡府内外一片寂静,上千将士谁也不敢说话,谁也不敢动,除了松明火把毕驳燃烧以外,鸦雀无声。
雷远深深地吸气,深深地呼气,半晌之后,向部属们道:“立即去搜罗白布和棺木。”
“是。”几名扈从立即带人奔出校场。
将士们一阵窃窃私语,见雷远和甘宁两人不动,便恢复了寂静。
“兴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雷远又问。
“八十七口。”甘宁说。
“什么?”
“兴平元年的时候,我与沈弥、娄发等人举兵对抗刘璋,因为兵力不足,为征东中郎将赵韪所破,退往荆州。严颜这老儿当时担任赵韪的副将,率军追击我们。及至临江时,此人领兵攻入我甘氏宗族坞壁,杀死了我的亲人八十七口。”
甘宁并不抬头。他随手往脚边抓起一抉干土,慢慢揉搓着,于是手上尚未干涸的血渍就融合在细碎的土碴子里,慢慢落下去。
“我离开益州的时候,曾劝过自家宗族亲眷,请他们跟我同往荆州避难。但他们不愿意……”甘宁咧嘴笑了笑:“他们觉得,甘氏与严氏同为巴郡临江县中冠族,彼此乃是世交,纵然子弟之间有军政上的敌对,也断不至于波及宗族。”
雷远微微点头。
甘氏宗族中人的想法并没有错。遭逢这乱世,地方豪族子弟各奉其主的情况多的是,如果宗族子弟之间的每一场冲突都要波及宗族本身,那中原河北的世家大族,只怕这时候已经去了半数。可是,看起来事情的进展并不如他们所想。
“我的四位族父,十一位平辈的兄弟,他们的妻、子家人,全都死在坞壁之中。甘氏乃甘茂之后,自秦时迁居临江,五百年生息繁衍而成当地冠族,经严颜这一场杀,近支宗族死亡殆尽,侥幸逃生的只有六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