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忽然遭逢惊变,城池里各处里坊都开始纷乱,一处处坊墙后面马嘶犬吠,人声鼎沸,有人不知所措地叫喊,也有妇孺在小声地抱怨。
甘宁麾下的甲士们则分成并列的两支纵队,沿着大街左右前进,还有弓弩手一边前进,一边警惕地瞄着对面坊墙高处。
某处里坊的坊门开着,几个人心慌意乱地跑出来,正撞见全副武装的甲士们,当场吓得连滚带爬回去。还有几名胆大之人从坊墙高处探身出来张望,手里抓着石头作威吓状,立刻就被弓弩手射倒。
甘宁本人自恃武勇,依旧大踏步地走在道路中央。但他不得不承认,雷远提出的这种行军方式,既能以两侧的坊墙为依托,又能做到彼此掩护,特别适合城市巷战时的快速突进。
与雷远越是熟悉,甘宁越是发现雷远与众不同的地方。这个年轻人的战争经验远不如当代的宿将们,指挥上千兵力规模的经历,更是寥寥无几。可他却偏偏懂得很多甘宁从来没想到的道理,虽然听起来觉得一鳞半爪,经常想到一出是一出,可这些零散的想法落到实处,却往往有着独特的作用。
更不消说在具体的兵力运用层面了,这数千人各司其职、各自发挥:从数月前的人手潜伏,到南下沿途挟裹民伕扩充力量,以作为此时城西的疑兵,再到用沙摩柯搜罗来的丰厚物资来吸引地方文武的注意,还包括用狐笃这个益州人出面套近乎……各个环节环环相扣,共同导向了夺取城池的目的。
甘宁从不轻易服人,但他觉得,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便已堪称名将。此前他在江东的同僚,能够这般用兵的屈指可数。
他非常确定,江州旦夕可获,所差的只是严颜的首级。
随着他们的脚步,郡府越来越近,甘宁看到了正对校场的郡府正门。府门开启了半扇,十余名卫士正手持松明火把从府里出来。
随在卫士之后的,便是严颜。
老朋友,又见面了!
甘宁仰天而笑,跟随在他身后的甲士们也都狞笑起来。这些被迫逃离益州的武人,几乎每个人都有漫长的故事;他们与益州军将的恩怨太多、太复杂了。此前因为两州协作,他们不得不压抑住自家的愤恨情绪,但现在,他们脚步铿锵向前,露出了野兽噬食猎物时那种凶暴表情。
严颜一时没有注意到甘宁所部。
这名益州宿将已经年过六旬,精力不如往日,但政治上的嗅觉愈发老练。此前成都官员们商议邀请刘备入蜀时,他就坚决反对。后来雷远所部和玄德公自领兵马入蜀,先后经过巴郡,严颜更拊心叹曰:“此所谓独坐穷山,放虎自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