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来回走动。空气中忽然传来清脆的玉器碰撞之响,声音很悦耳,但这时候只让孙权愈发焦躁,他站住脚步去寻找声音的源头,却发现原来是自家腰间悬挂的组佩。
自从知道公瑾去世,孙权就立即传令,撤去了府第中一切提供声色耳目之娱的器物。所以,厅堂里显得有些黯淡,只有淡淡的烟雾从铜鹤嘴里缭绕而起,带来些许香气。
堂里也很安静,除了几名仆婢在角落里跪坐服侍,别无他人。
仆婢注意到了孙权的眼光,可她们畏缩着不敢前来伺候。自从前日里孙权勃然发怒,将一名素来喜爱的婢女因为“言语轻佻”的罪名处置以后,便没有谁敢轻易打扰沉思中的吴侯了。
她们只能彼此打着眼色,互相催促着。
而这样的情形,落在孙权的眼里,更让他烦躁。
“说,有什么事!”
婢女小心翼翼道:“扶义将军来了。”
扶义将军乃是朱治。是历侍孙氏三代,由县吏、州吏而至司马、都尉的老臣,甚至还是孙权出为本州孝廉的举主。虽然他名义上担任吴郡太守,其实却是紧随孙权的参谋之一,是最得孙权信任的近臣。
“扶义将军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快请!”孙权提起嗓子叱了半句,马上又压低嗓音。
仆婢们犹豫了一瞬。
孙权怒道:“让他从侧门来,避过了正堂!”
“是,是。”
一名仆婢退出去传令,还有几名依旧低眉顺眼地候在原处。
孙权挥手道:“把厅里的烛火灭去一些!如此通明,傻子都知道我在这里了!”
仆婢们慌忙去熄灯。
铜灯上排列如雁行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厅堂里愈发暗了,于是孙权觉得稍许放心些。
朱治急匆匆赶入二堂的时候,只觉得伸手不见五指。
正要呼喝仆役,眼前站出一人,赫然正是孙权。
朱治慌忙大礼参拜:“至尊!”
朱治是江东老臣不假,但素来极其敬重孙权,礼数上一丝不苟。在他看来,这位年轻的主君太过深邃,所思所想,总让人捉摸不透。你以为他欣喜的时候,说不定他正在恼怒;你以为他满意的时候,说不定他心中已经记恨许久。这种奇谲的御下手段,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