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远默然半晌:“家兄……已经战死了。”
赵云微微一愣。
这时又有人抬了伤员过来,于是他低下头,继续救治。他的这双手也真是了得,需要发力的时候极其有力,而需要精细动作的时候又极其精细。起初雷远还想着要帮一把,可惜只有一条胳臂可用,试了几次,反而添乱,只得罢了。
台地后方忽然传来几声喧闹。赵云探看了一眼,向雷远道:“小郎君,我的部下们来了,麻烦你派人引路。”
与此同时,张辽在隘口下方被岩崖遮挡的山道上,长长叹气。
他向山道外侧踏出一步,想要眺望高处的台地。可惜山势绵延耸拔,遮掩了他的视线。而雨水虽过,天色却越发昏暗,乍一看,只觉得无分远近,俱都险绝,就连蜿蜒向上的山道也被山石灌木遮掩,分辨不清了。
谁能想到,这天柱山中竟有这样的险峻隘口;谁能想到雄兵千万,竟然在此遭一泥丸而封;谁又能想到,纵横南北身经百战的自己,竟然受阻于一个从未领兵作战的公子哥儿?
这一次退下隘口的时候,曹军擒捉了好几名俘虏回来。经过审问,张辽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对手是谁。当然,知道与不知道也没什么区别,这一场,反正又已经败了。
不仅败了,而且是惨败。超过五百人的死伤,超过张辽所能承受的极限。那都是辛辛苦苦招募而来,再经过许多次战斗慢慢培养出的精锐!就连许多有经验的军官都战死了,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张辽的左右手,勇悍而忠诚的年轻人杨肃。
想到这里,张辽的脸色微微一白;所幸天色黯淡,又有兜鍪遮挡面容,谁都未曾注意。他的伤势非常严重了,比所有人以为的更严重。自从在台地上全力挥起那扇木栅以后,他的肌肉、骨骼甚至肺脏,都似乎出了问题,使他变得虚弱了。更不消说身上还有十余处挫伤、割伤、刺伤,否则……否则绝不至于被那个持枪之人占了上风!
身为武人不服输的本能,使得张辽愤恨不平,他反反复复地思忖,那个人究竟是谁?如果不是那个持枪之人突然出现,刚才本该能够斩杀那个雷远,本该能够歼灭这股叫人头痛的贼寇!可是没有头绪……谁知道贼寇当中怎么会冒出这样一个人?这样的人物足以横行天下,又怎么会成为贼寇?简直荒唐!简直不可思议!
张辽觉得有一点头痛,甚至还有一点沮丧。
身边有囊囊的脚步声起,那是预定要参与第三次进攻的部队。因为山道狭窄,部队调动不易,先得等前队撤离,后队才能填充进前队腾出的空间;所以这一队人马来得比预想中晚些。
这支部队与此前两支相比,甲士的比例要低的多,配备的武器也不那么精良,但张辽仍然将之列入作战的序列。皆因这支部队原本隶属于平北将军张燕,乃是依托深山岩阻、与朝廷对抗二十年之久的黑山军余部,最擅山地作战。
这支兵力的军司马名唤王当。其部下中,有两百余人是在深山巨壑中做惯了贼寇的,全都使用短戈、短戟之类兵器,能够赤足在巉岩间纵跃攀援,精擅狭小空间内的混战、恶战。
但是,到了现在,还有必要再进攻么?台地上的贼寇如此坚韧,还有一个身手高明到极点的豪杰之士在内。再攻一次,能赢么?
张辽正在犹豫,王当已来到他面前躬身下拜。
张辽眯着眼,看了王当半晌:“你跟我来。”
两人沿着山道向前,绕过岩壁,来到能够看清擂鼓尖隘口的位置。这时雨势渐渐停歇,而山风渐渐变强,沿着直立如壁的陡崖盘旋呼啸着,将张辽的甲衣吹得飒飒抖动。张辽以手指划,自下方地形开始为王当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