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当敌人最后再狂奔两里山道,来到眼前的时候,就是将之击溃的最佳时机。沿途的两处隐蔽所在,各已布置了数十名身披重甲的战士,他们将会把曹军切成三段,令之首尾难顾,进退两难;然后与返身杀回的本队配合,用最凶猛的白刃格斗予曹军以沉重的杀伤!
雷远深深吸气,手掌覆上了刀柄,慢慢握紧。
然而曹军的脚步忽然停止。
就在距离雷远等人不到一里的地方,他们停止了前进。
雷远缩回枯树之后,满头的热汗忽然流淌下来。他的心脏狂跳不已,像是快要承担不了骤然增加的忧虑:为什么?为什么曹军会停止前进?他们发现我们的部署了吗?
不可能,不可能。雷远向前,向后张望。绵延的山道一如平常般寂静,所有的将士都隐蔽得非常好,没有任何纰漏。往高处看,甚至还有山间的鸟类盘旋着,将要慢慢降落下来。显然,寂静的山道已经使得鸟类消除了戒心,准备回巢了。
可是……可是……连鸟都不担心,人为什么突然如此谨慎?雷远在心中大骂。从枝干的缝隙间向后方望去,他甚至看到曹军的军官伸手挥舞着,将原本散乱的队列慢慢收拢。他突然想到,如果曹军不上当,那该怎么办?全队继续潜藏是不成的,曹军还会有大队人马跟进,自己这几百人留在原地,无异于等死。那现在撤退吗?撤退,然后在曹军的追击下退进台地,以败兵的身份托庇于后方的那些居心叵测的“战友”?
雷远突然发觉,自己的计划甚至尚未展开就要胎死腹中了,而面临的局势将会更加恶劣。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他思前想后,却怎么都不得其解。由于太过紧张,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额角的血管猛烈的搏动起来,发出咚咚的声响。这声响几乎压过了山风的呼啸,就像鼓点那样响个不停。
王延忽然急问左右:“樊宏樊丰他们几个呢?”
身边人都是一愣:“没注意,估计是在哪里找了个犄角旮旯,躲起来了?”
“混蛋!”雷远也明白了过来,他低声骂道:“一直逃亡在前方不远处的杂兵突然消失无踪了,整条山道上鸦雀无声,换作你是敌方的将校,难道不会怀疑吗!这两个混蛋,作戏不作全套!做事不动脑子!”
他看看身边,这时候王延是重要的参谋,不能动的,好在傅恩等人俱在。于是他压低了嗓音唤道:“傅恩!”
“在!”
“你去通知丁立,让他立即带几个人往山道后方急走,务必要吸引曹军注意;若曹军追击,则小心折回出发之处。去吧!”
“是!”傅恩接令便走。
片刻之后,后方山道中一阵嘈杂之声大作,数十人惊呼乱喊着,疯狂奔走亡命,甚至沿途丢盔弃甲,丑态百出。雷远甚至看到丁立也在其中蹦跳,还把一柄寰首刀扔到山谷中去了,再细看几眼,发现他就连惊恐失措的表情都学了个十足十。
“这也太像了。丁曲长实在是……”王延忍不住扶着额头,苦笑起来。
“实在是个罕见的聪明人。”雷远赞了句,回身再往曹军方向眺望。只见曹军士卒立刻就发现了前方逃窜的人们,他们中有人指划着方向,大声叫嚷着;也更多人立即起步,再次追逐向前。原本静止的队列,就像是闻到血腥气的狼群那样,猛然躁动起来,瞬间就恢复了全速追击的状态!
山谷中的风,刮得越来越猛了,吹动雷远的额角鬓发,就像冰冷的刀锋贴面而过,生出渗人的凉意。雷远长长舒了一口气,再度握紧了刀柄。所有人寄予厚望的这场伏击,几乎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而失败,今后,这会成为雷远长久牢记的教训。所幸,这个疏忽得到了及时弥补,眼前这支曹军终究难逃败亡的命运。
这支曹军有长途奔袭的体魄,有锲而不舍的韧劲,还有谨慎小心的观察力,无疑是真正的精锐。这很好,今日就取他们的脑袋,来为兄长陪葬!